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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若有机会,我会查,姒姨的死,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在心中还补了一句,还有周老伯的死!
“阿牟~”子受一时哽咽。
两人沉默良久,仲牟突发奇想,“阿受,说起祭拜姒姨,你为甚么来此,却不去宗庙?”
“你以为宗庙和祭场是那般好进的,刚刚你不是看到了,祭场非神教巫士不能轻进,才修了这祭台,为氏族平民所用。至于宗庙王陵,本来是去的,但子峰的事后,便是我也不能进入了,不然何至来此处!”子受此时也稍稍平复,闻言反而有些愤愤难平。
倒是仲牟隐隐想到甚么,“你先前都是去王陵祭拜的姒姨?”
“嗯,每一旬娘亲的祭日丙日,我便会趁宿夜,潜入王陵祭拜一番。”
仲牟心中暗数,赫然发现子峰正是死在乙丙日相交之夜,神色一紧道:“莫非你每次祭拜,都会穿灰麻孝衣?”
“会穿啊!”子受脱口回道。
心中咯噔一声,他绕到子受身后,反复打量,“像,真像!你说会不会……”
他反复思量其中细处,那日他与子余怎么也想不出瘦巫士究竟为何故而受雇刺杀子峰,倘若原本要刺杀的是阿受呢?两人穿着一样的孝衣,体形相若,同一夜去王陵祭拜!
“莫非是真凶杀错了人?那子峰就太可怜了……”
“若真如此,暗中雇凶的人会不会就是巫冥?想想那日巫冥的种种言语举动,怎么看都有些可疑。”
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回想,回想愈多愈见怀疑。
“借筹备分派,将下属集中在血室,安排真凶巫士在祭宫边缘擦洗祭器,难道只是巧合?我不信甚么神罚,但为何真凶会被火焚,明明是被灭了口,以隐藏真情?”
“倘若真是巫冥主使,按大商的审决,本也归于他的职司,那还有必要灭口吗?”
“仔细想一想,若是换做子受这个大商祀子,便完全不同了,审决定是要在大王和朝室。这么想来,一身桐油,火焚,似乎便说得通了,怕是一早就谋策了灭口之举,只是没想到被自己误打误撞,揭破真相,刚好当场灭口。”
“怎么灭的呢,自焚?似乎巫冥曾按压那巫士的肩膀,会不会当时用了甚么不为人知的手段,绿火,与寻常火焰并不相同?”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不通,寻常兽骨,刺杀甲肉小成的子峰,一击必杀,绰绰有余,但换做甲肉巅峰的子受,怕就不能了。那巫士至多甲肉巅峰,也仅与子受修为相近,以兽骨刺杀,怎能确保一击必死?但一个巫士在王陵身带利剑,怕是一旦被人撞到,又很难说清。”
一时间,他也想不清楚。
两人坐在祭台边缘,迎着偏西的日头,各自想着心事。
“阿牟,为甚么对那些卑贱的奴隶那般好,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宗贵子弟,那些奴隶生来便是为我等劳作和牺牲所用,知不知道,你先前的神情就好像死了族人一般!”
俯瞰着祭台下步伐沉重的奴隶,听着脚下锁链拖在路面,花楞花楞刺耳的声响,仲牟忽而想起梦里那道温柔的声音。
他指了指祭台石缝中的一抹矮绿,幽幽叹道:“阿受,我知你看轻他们,觉得肮脏低贱,好似这些草芥。我等出身高贵,本不该与之为伍……但曾经有人对我说,人都是天地造物,生来本该一样的贵重……”
“你哀念姒姨,与那小丁哀痛大丁,又有何分别……”
“当然有分别!”子受嗫嚅道,却又不能理直气壮。
“我等肉身,都是父母十月怀胎所生,又究竟有何不同?若人人有机会修炼巫武,个个也能超凡脱俗……”
“在少学听了些兴衰的故事,多少曾经宗贵旺国已成过眼云烟,就说我戎胥的大宗鸟俗氏,有些投奔阿爷才得活命,但听说更多的被罚为贱奴,怕是早已累死或被杀死……”
“贵与贱既然在一线之间,又为何分得这般清楚?真正的贵重是甚么,有人说是巍峨群山,与天地争,护一方弱小,还是该恃强凌弱,显示自己高高在上?……”
子受想起自己先前行径,是护持弱小,还是恃强凌弱,摇摇头不去想它,嘴上坚定道:“自然是前者!”
仲牟继续凝视着石面,“你看那些赢弱草芥,却在那石缝中顽强挣扎,风吹不断,雨打更茂,为一丝日光雨露,拼了命地顶去头上岩石,这是何等顽强,何等坚持!这几月来每每看到,便会让我动容……”
“或许来日,我等也会变成杂野之草,为人摒弃甚至除而后快……”
“我希望自己能如眼前这些奴隶,也如这石缝中的草绿,再痛苦再挣扎,也会卑微地活下去……”
“我才不要卑微地活着,我宁愿死得轰轰烈烈,更有尊严些。”想起小丁,子受的心虽被狠狠撞动,却又在心底无法苟同阿牟之言。
两孩童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闲话着,甚至争执着,直至红红日轮,落映于白白祭台,拖出黑黑两道俊影。
黄昏时分,早有寻觅三王子的侍卫,闻得消息而寻来,两少年不得不依依惜别,约定明日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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