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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纲大获全胜,但未能斩获宋军主将,却是意犹未足.他的龙虎精骑长于短途突击,长途奔袭战马却吃力不住,于是便将铁骑兵和步卒尽数召回,单令纥石烈安南和纥石烈安北兄弟二人率领五千轻骑兵,追杀败逃宋军.纥石烈两兄弟正杀得痛快,接了将令,更加如狼似虎,率众往南急赶,沿途又斩杀了不少宋军.兵卒报于二人,说见到宋军大将往灵壁逃窜,两兄弟闻讯大喜,当即撇开四散奔逃的宋军不顾,率了那五千轻骑,鼓勇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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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再遇和陈孝庆自不知郭倬和李汝翼擅自进兵一事,但这一日秦钜率了数十轻骑出营巡视,却发现了大队宋军打了郭李二人的旗号,正急匆匆地向宿州方向赶去.秦钜不知何故,忙回营禀报陈孝庆与毕再遇.毕再遇听了一惊,顾陈孝庆道:”陈大人,郭殿帅命我等在此驻军等候郭李两位大人.但郭李二人却自行进军,这是为何?”陈孝庆沉思有顷,晒道:”他们两个准是见咱们连打胜仗,胸中嫉妒,想要独吞功劳罢了.”毕再遇细细思之,觉得有理,不觉怒道:”兵者,凶器也.关乎国家大局和千万将士的生死,怎可如此儿戏?他们倍道赶来,既不和咱们商讨进军方案,也不刺探金人军情,这般冒失,怎能取胜?”越想越觉得不妥,便又道:”陈大人,以卑职之见,不如咱们这便率兵赶去与他们会合,或可多几分把握能攻下宿州.”
陈孝庆思忖片刻,摇头道:”这样不成.咱们未得将令便擅自发兵,一旦落败,便是罢官落职的罪名.”毕再遇顿足道:”若是郭李两位大人战败,岂不乱了整个江淮战局!”陈孝庆心下彷徨,在营帐中兜了几个圈子,仍是拿不定主意.末了道:”我看这样罢,咱们快马通报郭殿帅,由郭殿帅定夺.”毕再遇叹道:”兵贵神速,如此一往一返,却又要多耗费时日,只怕会错失战机啊.”陈孝庆看了毕再遇一眼,忽莞尔一笑,道:”毕兄弟,你年岁尚轻,这官场上有许多事你还不是十分明白.你可知郭殿帅为何要命咱们驻守灵壁,迟迟不肯下令进军?”毕再遇摇头道:”不知.”陈孝庆叹了一声,道:”郭李两位大人与郭殿帅私交不浅,咱们这一路进军,势如破竹,连取数县之地,别人瞧在眼里,岂有不眼热之理?郭殿帅命咱们坐等郭李两位合军,无非是看准了金人战力大不如前,想分些功劳与他们而已.若咱们私自进军,在郭殿帅看来,那叫做争抢功劳,不是为国出力.倘若一战而胜,或许能得到嘉奖;但万一落败,那丧师辱国的罪名,可都要落在你我二人的头上了.所以,咱们只有禀明了郭殿帅,等他下了进军之令后,方可发兵助郭李两人攻打宿州.”
毕再遇呆呆地听了这一席话,胸中不胜愤懑,愤愤地道:”先前岳父大人也曾说起过官场上这许多事,那时我还不怎么相信.如此看来,这战场上和朝堂上也没什么两样!只是这般争功逐利,却又将国家大事和北伐大业置于何地?”陈孝庆在毕再遇肩上拍了一拍,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我陈孝庆虽说是个粗鲁武夫,但毕竟为官多年,官场上的人也见得多了,但像你和辛大人这样的人物,我敢拍胸担保:全大宋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三个来.你信也不信?”看看毕再遇沉默不语,便又放缓了语气,续道:”上次郭殿帅前来封赏我等,你辞官不受.老实说,那时我着实替你捏了一把冷汗.虽说你是为了国家大局着想,但郭殿帅却未必也是这般想法,说不定他反而会认为你是扫了他的颜面.若非你是韩相爷身边的红人,可有你苦头吃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众人都醉我独醒吧.现在这世道,就是别人都醉倒了,你也不能醒着.明白不?”毕再遇默然片刻,缓缓摇头道:”我毕再遇堂堂七尺男儿,行得正,坐得直,要我也像朝中那班醉生梦死,只知争名夺利的官员们同流合污,我却万万做不到!旄”
陈孝庆看着毕再遇,良久方缓缓摇了摇头,叹道:”算了,咱们且不谈这个,还是先派人禀报郭殿帅为上.”挥手召来两名亲信,嘱其连夜赶往泗州禀明郭倪.目送两人出了营帐,又回头对毕再遇道:”再遇兄弟,日后为人处世,切不可过于刚直了!”毕再遇虽不赞同,却也知陈孝庆乃是一番好意,遂点头道:”是,卑职晓得.”其实毕再遇生性豪迈豁达,并非刚愎自用,宁折不弯之人,但是张宪十年督导,辛弃疾言传身教,早已用公理和正义在毕再遇心中筑起了一道长城,任何事物一旦越过城防,他自然而然地便会挺身而出,只是他自己不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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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郭倪传下令来,命毕再遇仍驻守灵壁,由陈孝庆统帅所部兵马驰援宿州.郭倪深恐以郭倬和李汝翼之能难取宿州,又怕陈孝庆和毕再遇往援之后,以毕再遇之勇,定不难克敌制胜.为了避免毕再遇争去郭李二将的风头,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法子.陈孝庆接到将令,当日便别过毕再遇,率军往宿州赶去崮.
陈孝庆命人先行通报郭倪,往返之间,毕竟延误了战机,未至中途,郭李两军已然溃败.陈孝庆率军再前行不远,迎面正撞上了李汝翼的数百残兵.陈孝庆听李汝翼述说金人兵锋正盛,知道不可与之厮杀,忙下令还军.但纥石烈安南和纥石烈安北两兄弟的五千轻骑业已接踝而至,陈孝庆仓促应战.然以步就骑,不见其利,损兵千余人,只得且战且走.纥石烈两兄弟却不依不饶,依旧率兵逶迤赶来.
宋军退出十多里,最终还是给金兵赶上,双方又展开了一场厮杀.幸好金兵是追袭李汝翼而来,未曾休息,已经人困马乏,两军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胜负难分.时间一长,宋军终于难抵完颜纲精兵之勇,渐有败退之象.陈孝庆心下好不懊恼,暗道:”早知如此,当日何不听取毕兄弟之言?便是受了殿帅的处罚,也好过今日命丧于此.”于马上引颈往灵壁方向张去,心道:”如果毕兄弟在,怎会落得如此!”张了片刻,却见东南方烟尘滚滚,似有军马赶来.陈孝庆还道看花了眼,忙擦了擦眼睛,再次望去,但见尘头起处,”毕”字大旗迎风招展,果然是毕再遇率众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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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孝庆率众出援,毕再遇心下忐忑,唯恐陈孝庆有失.寻思了半晌,最终想道:”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形势一日万变,郭殿帅远在泗州,不知端底,怎可事事都听他调度?若一战落败,岂不前功尽弃?”越想越觉不妥,遂咬牙道:”拼了受殿帅责罚,我也要赶去相助!”当下命陈世雄率大部兵马留守灵壁,自己则领了秦钜许俊二将,率轻骑六百,开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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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孝庆遥遥望见毕再遇旗号,不由得心花怒放,一个坐不稳,险些便从马背上跌将下来.忙稳住了坐骑,扬臂大呼道:”毕将军到了!毕将军到了!”周围宋军听得”毕将军”三字,无不欢呼雀跃,登时勇气倍增,挥动兵刃,与金兵咬牙苦斗.金兵本来即将得胜,但此时宋军人人拼死相搏,竟然反有支持不住之势.纥石烈安南又惊又怒,心道:”来者何人?单单名号便能激发兵卒斗志,倒不可小觑.”转头望见了毕再遇旗号,心中却又一喜,暗忖:”这姓毕的宋将莫非就是杀害完颜老将军的那厮?我如将他斩杀,岂不是大功一件!”看看旗帜越来越近,兵马却不甚众,便舍了周围宋兵,领了数百骑兵,迎将上去.
毕再遇瞧见这金将率众来迎,却是正中下怀,道一声:”来得好.”纵马跃上前去.一旁秦钜手中的弓箭本已对准了纥石烈安南,看到毕再遇上前应战,微微一笑,转过箭尖,弓弦响处,纥石烈安南身后的一员金将给一箭贯喉,自马上倒撞下来.秦钜连发三箭,堪堪射倒了三名金兵,双方军马便已撞倒了一起.纥石烈安南远远便瞧见毕再遇一身黑甲,不同其余,知道他定是宋军主将,便催马冲毕再遇直直冲去,口中一声狂吼,锯齿双刀左右并举,兜头便砍.毕再遇一声低喝,黑铁刀奋力向上一架,但听得”呛啷”一声大响,纥石烈安南双刀离手,飞得不知去向,一双手掌也震的鲜血长流.正自震骇,毕再遇黑铁刀回转,已从他胸腹间平平斩过.纥石烈安南惨叫一声,从马上一头栽下,顿时一命呜呼.许俊等人瞧见毕再遇只一个照面便斩杀了领兵金将,无不精神大振,刀枪并举,呐喊着直奔金阵杀去.
毕再遇所率精兵挟怒而来,锐气十足,金兵却已经过了数场激战,已属强弩之末.顷刻之间,数百金骑便被杀得七零八落.纥石烈安北听手下报说兄长被毕再遇一刀斩杀,心下既怒且悲,忙率众飞骑赶来.恰逢毕再遇赶散了纥石烈安南所率的金兵,正要赶去救援陈孝庆,两人堪堪打了个照面.纥石烈安北急怒之下,已不及去想兄长只一合便身死落马,自己是不是人家对手,手中提了一对竹节铜鞭,红着眼大叫道:”还我兄长命来!”飞马便去战毕再遇.毕再遇更不答话,纵马迎上,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了一起.
纥石烈安北的武艺虽比乃兄要高,却也只是略胜一筹,与毕再遇交手数合,便见不支.眼见毕再遇横刀斩来,连忙双鞭交叉,封住了铁刀来路.不料毕再遇只是虚晃一招,刀头回转,刀柄却斜刺里撩将上来,戳向纥石烈安北头颈.纥石烈安北急忙缩头去避,虽让过了要害,颈侧还是着了一记,***辣地着实疼痛.纥石烈安北怒不可抑,狂喝一声,正要举鞭反击,却见头顶刀影闪烁,黑铁刀已迎面劈将下来.毕再遇先前铁刀虚晃,然后刀柄反撩,最后再举刀直劈,一招三势,端的是一气呵成,快如石火电光.纥石烈安北如何避得过?口中的一声怪叫尚未发出,便连人带马,被毕再遇一刀劈为四截.
许俊手舞双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瞥见金军大旗就在不远处晃来晃去,当即纵马猛扑将去,连杀了数名金兵,冲到旗下.那掌旗官见许俊来势猛恶,忙举刀迎面砍去.许俊不避不让,左手挥刀架开,右手刀乘势斩去.刀光闪处,将那掌旗官的脑袋削去了半边.金军大旗无人执掌,登时斜斜倒下.
陈孝庆尚不知毕再遇已经杀了纥石烈二兄弟,遥见金军大旗落下,不由大喜,举刀高呼道:”金狗子顶不住了,大伙儿上啊!”宋军人人欢呼,奋勇向前冲杀.金军失了主将,本正乱成一团,怎挡得了毕再遇和陈孝庆两支军马的全力扑袭,只不多时,便有千余金兵命丧黄泉,余者纷纷纵马逃开.毕再遇带了那六百轻骑,北向追出十数里,斩首百余级,方收兵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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