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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宋彪点着头,一起邀请陈宝琛和舒高立上桌入席,这一桌菜都置于正屋西侧的西花厅,除了他们三人就只有舒方德陪同,负责斟酒倒茶,免得让两位老人家给宋彪斟酒。
热菜都在锅里回炉子,桌子上只有几个冷盘,还好屋里暖气大,酒也是温热的,宋彪就先凑活着吃点冷盘,喝两杯暖酒散寒。
三人刚坐下来,不久,舒家的两位儿媳和一位年老女佣就帮着端菜上来,舒萱也端了两碟子炒菜上来。
这几天忙的几乎没有一刻是能闲下来的,宋彪见到她才想起请她去文工团的事,几天没有听到回声,也不知道别人到底同意没有。
舒高立察言观色,干笑一声道:“总督大人,前番小女听得大人一席话,颇有报国之志,要做当今之花木兰,已经决意去文工团入职,她在美国求学之时,音律文采之课颇佳,前往文工团正是最为合适的去处,还能编译一些英文戏剧在团中编练,只是老朽就只有两个女儿,皆是视若掌上明珠而自珍,还望总督大人多加关照。”
听了这话,宋彪心里不免是很高兴的,今天怒了一天。唯独就是这个消息很让他高兴。
他笑呵呵答应着舒高立,又多看了舒萱一眼,舒萱笑眯眯的却不敢看他,拿着空盘子就跑了。
宋彪笑了笑,和陈宝琛道:“陈大人,我吃完饭就准备回军部开会,重新商议一些事。咱们就有话直说吧,不耽误时间。”
陈宝琛当即同意,道:“总督大人快言快语。好,下官既然来此任职,心中自然也是有想法。故而想先说一些话,若是有得罪和不敬之处,还望总督大人海涵!”
宋彪道:“没有关系,您先说吧。”
陈宝琛道:“下官以为欲办新学,当以教民为上,效法东洋,在各县置办小学,在各府置办中学,再在各省置办专科学堂,培养新式人才。各专科尤其当以师范为上,唯有先立师范,方能再立新学。”
舒高立当即赞同道:“陈大人所言甚佳,老朽也以为先办师范,方能广办新学。”
宋彪微微颔首。和陈宝琛道:“我曾和奉天巡抚荫昌大人谈及东北新政,都以为新政无非是五件事,一是建立三省银号,管理金融;二是发展农工商,创办实业,实现贸易顺差。使得白银内流;三是建立新政府体系,有效实施和推广新政;四是开垦东北,扩充人口;五是建立国民普及教育体系和广泛的专科教育,创办最好的大学教育。”
陈宝琛赞道:“大人说的极是啊,关东新政若能办好这五件事,那也就真有资格称之为新政了。”
宋彪从口袋里取出一封折叠好的信纸,拿给陈宝琛过目,续道:“我前些日子在俄租界周旋各国公使,晚上无所事事,就利用这段时间整理自己关于东北新学的一些想法,正好请陈大人过目。我以为,东三省置办新学,首先还是要立足现状,既要学美日英法诸国之长,也要合理利用本国之国情,走一条合适便捷之路。我打算在三省各村各屯各镇置办公塾,所谓公塾就是对应私塾这种传统采取公办教育之意,采取统一招聘塾师之法,在奉天、吉林和哈尔滨三地置办师范速成班,以三个月为期培训可广泛推行国民教育的塾师,由各省各府学政局统一发放月薪,筹办公塾,每一个公塾安置一到三名塾师,教授国文、历史、算术、地理四课,学制六年,凡六岁以上儿童少年入读一概免费,读满六年至十二岁,再到各县中学学习,各府另外创办新式高级中学,以及各专科学堂,在三省置办大学。如此一来,各省大约要创办一千余所公塾,需要塾师万人左右。只要能达到这个数字,三省儿童少年皆可入读,人人都能识字读书,至于能否再成大才,为国所用,那就要等他们继续进入各县学、府学深造之后才能知晓。这个方法最大的好处就是省钱和普及化,每年开支不过五六百万洋圆,对三省财政而言并不算是很大的压力。”
陈宝琛和舒高立听了这话都是大为惊喜,赞不绝口。
陈宝琛道:“总督大人此策真是高明之至啊,只是每年开支五六百万洋圆,怕也是较为艰难吧?”
宋彪道:“暂时肯定是有点困难,在三省银号创办之前,我会先发一笔东三省新学公债,数额大约在一千万洋圆左右。主要是让各地乡绅认购,或是请其他富绅购入,用这笔钱以三年为期,先在三省创办三千五百所公塾,每所公塾先安置一名塾师,此后逐年增加,累计到每所公塾三名塾师。至于各地新式小学、中学、高中、中专、大学,则先请各地名绅置办,公办学堂则不急于求成,务必先求将三省公塾之事办好。在各村各屯,公家出钱,百姓只出力,修建公塾校舍,先以大屯大村为主,此后凡有百户之屯都应该设有公塾,普及到三省,待儿童读满六年,我们在各县也差不多都有了配套的中学和专科学堂,循序渐进,以十年之期将东三省的新学办起来。”
陈宝琛赞不绝口,道:“大人此策实在是太高明了,先使三省少年识字读书,再求新学西进,下官主管奉天学政,必当为三省之表率。”
宋彪微微颔首,道:“奉天这边倒不仅仅是公塾。奉天府不仅是奉天省的治所之地,也是三省治所中心,我在俄租地的那段时间,和美国驻华公使罗克希尔、法国驻华公使吕班谈到了一件关于教育的事,那就是要求所有的外国教堂都必须开设教会学校,只要他们想在东北传教,他们就必须附带教育义务。此外。我和吕班公使还谈到了震旦大学的事,上海震旦大学原本是上海名绅马相伯所办,只是借用了法国天主教耶稣会的地皮。如今,法国天主教耶稣会却将马相伯挤走,将震旦大学彻底改为教会大学。我请吕班公使出面斡旋,将震旦大学迁移到辽东半岛置办,作为补偿,我同意法国天主教耶稣会在奉天创办一所教会大学,地皮和建校的费用由我个人支付。除了这所法国教会创办的大学外,我也要请美国教会在奉天创办大学,而奉天学政局也要另外创办一所官办大学,就叫东北大学。”
稍作停顿,他又续道:“我做了一个大致的计算,东三省从明年开始。每一年的学政经费大约要保持在六百万两银子的规模,一半用于三省公塾,一半用于各国立学校,特别是各专科学校和大学,奉天府每年大约要有三百万两银子的款项。也就意味着主要的专科学校和大学都集中在奉天,这些事情就需要陈大人谨慎操办,务必要使得每两银子,甚至是每个铜钱都要用在实处。此外,我们还要出台各种法规政策,鼓励各地乡绅名流筹办私学。国私双办,务必要以十年为期限,将东三省的新学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创办起来。”
陈宝琛听了这番话,不知是有多激动,只觉得全身流溢的都是鲜活的热血,人老至此,还能迎来这样的盛事,他何等不激动,当即肃然起身拜服在地,道:“总督大人,下官替朝廷,替万名,替东三省千万百姓谢过您了,下官老朽致斯,无所大致,唯求办新学以使民强国富,能遇到总督大人,实乃下官之福分,下官必当秉公办事,效力致终,务求能如大人所愿,将三省新学从无至有的办起来。”
宋彪明白别人为什么而激动,这是真有一颗拳拳之心,他起身将陈宝琛搀扶起来,道:“陈大人乃是忠义耿直之名士,能请陈大人来三省置办新学,既是我的福分,也是三省百姓的福分啊。”
陈宝琛更是激动,只觉得整个大清国都仿佛是有救了,若是三省之新学办好了,全国效法,不出二十年间,大清国必当焕然一新,人才济济,民强国富。
宋彪心里也很高兴,毕竟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来操办新学。
关于东三省新学,他所考虑到事情也绝对不止是这些,为了新学的事,他用钢笔写了整整三页信纸,作为东三省新学纲领,包括对国文教育、历史教育,他都有自己的想法,比如说,他对国文教育就特别强调要实施白话文教育,要编写整套的白话文教材,文言文也要教,四书五经还是要读,但他首推《荀子》,并且是要尽快的找一些国学大师重新整理诸子百家文集,要以“隆礼尊贤,重法爱民”为新学德政教育的核心,在儒家和法家之间寻找合适的新古典精神。
在历史教育上,中国历史和西方历史都要兼顾,地理课和历史课相互结合,共同推进新一代青年的世界观、民族观、历史观,培养爱国主义精神和现代民族精神。
他的新学并不是完全西化教育,而是要求能折中,找一条适合这个时代中国的特色之路,多快好省的先推行一条国民普及教育之路,再求西学东进之路。
他不仅要在东三省招募塾师,还要在整个中国北方征募,以较为优厚的薪俸吸引他们到东北从事普及教育,培养更多的识字少年,再通过新式教育将这些识字的少年培养成现代爱国青年和高素质的人才。
至于经费,靠收税是撑不住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印钞票了。
先印钞票撑住前五年,后面再靠三省税收的增加持续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公款和私款都得一起上,所谓发行公债支持新学就是用他的私人钱财支撑着前几年,真要派给各地乡绅认购,估计也摊派不了多少。
在吃这顿晚饭的时间里,宋彪和陈宝琛、舒高立谈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将他设想的整套纲领和办法都说出来,说是纲领,可他并不在意陈宝琛是否完全照办,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像陈宝琛、舒高立这样的老先生,固执一点很正常。
宋彪所在意的就是事情得办好,不管你们是什么想法,用了什么办法,别看我现在很尊重你,很重用你,如果你办不好,那我就会立刻换人,反正他是不会亲自去花各种精力来操办这些事。
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给别人办理,这就是宋彪试图以举重若轻的方式操控三省新政和发展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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