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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大部分已经做好了转移的准备,邓名根本不打算再返回南京城下,因为他估计无论谁得胜,都不会再与自己交易。而且从扬州来的消息说,达素率领的先遣部队已经渡过淮河,估计很快就能抵达长江北岸。现在明军在南京附近已经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估计除了这批援军外,山东等地也会有绿营陆续赶来,再多停留风险就太大了。
分别在即,郑成功看了看穆潭,就对邓名说道“穆千总跟随我多年,智勇双全,若是提督不弃,就让他留在左右效力吧。”
对于这样的好意,邓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时张煌言也领着任堂前来,同样要把这个年轻人留在邓名身边:“我见提督身边没有得力的幕僚,他是江西士人,骑射也都不错,不会拖累提督的。”
邓名见过任堂的表现,知道他虽然是个书生,但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是有些奇怪:“任兄不是急着要回浙江么?”
“我在舟山没有家人,之前想回去为张尚书效力。”任堂很痛快地答道:“现在提督给了浙军这么多武装,还有大量的军饷,暂时也同不到我了。倒是提督将来想进兵江西的话,我倒是能尽一些绵薄之力。”
邓名估计自己短期内不会进攻江西,顶多是返回路途中经过九江附近。不过他也清楚这和郑成功把穆潭留下一样,张煌言也是希望在自己身边有个他的熟人,必要时可以帮浙兵说上几句话,或是方便沟通。因为邓名就把穆潭和任堂都收入自己的卫队,这样的他亲卫的总人数就达到了空前的二十人。
在南京城附近的三仗,其中有两场都是浙军**取胜的,剩下的一场也是和闯营并肩作战而不是充当二线的辅助部队,因此邓名把大部分缴获都交给了张煌言的浙军。郎廷佐更是浙军擒获的,从梁化凤那里的得到的五十万两赎金邓名也尽数给了张煌言,剩下的五十万两,邓名让郑成功和李来亨各拿走二十万,他本人留下了十万——现在邓名的卫队虽然不大,但是他花钱的地方也不少。
这些辎重已经被明军搬上了从附近收集来的船只上,太阳落山后,郑成功和张煌言就率军出发,举起火把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天色掩盖了明军的数量和旗帜,让城内的清军无法看清明军的行动细节。
张煌言和郑成功离去后,邓名和李来亨也没有多呆,他最后见了郎廷佐一面,嘱咐道:“郎总督莫要忘记了,三日后我还要回来拿一百万两白银,若是郎总督赖账,莫怪我把郎总督与我的协议大白于天下。”
……
梁化凤一直密切地注意着城外的动静,他派十个得力部下前去明军营中,与郎廷佐呆在一起,让他们一等明军离开就立刻保护郎廷佐隐藏起来。这两天来,梁化凤还一直与蒋国柱虚与委蛇,反复保证会替他当个中间人,消除蒋国柱与郎廷佐之间的怨恨。一直等到子夜,终于有个部下前来报信,告诉梁化凤明军已经撤退,临走时把他们和郎廷佐都用绳子捆了起来,然后在地上扔了一把刀。
这几个清兵用刀子隔断绳索后,立刻按照梁化凤吩咐的那样,带着郎廷佐藏到了附近的一户民居里,其他九个人现在还在郎廷佐身边,这个人抹黑返回南京报告。
“好,大功告成。”梁化凤虽然一直和蒋国柱通信,但生怕对方是故意麻痹自己,真实目的是出城偷袭郎廷佐,因此他一直仔细观察蒋国柱和管效忠的动静。不过看起来蒋国柱还算老实,而管效忠不只是在犯什么傻,直到现在梁化凤也没有看到对方派兵出城:“他们来不及了,全军出城,随我去保护郎总督。”
除了留下一支部队防守一个城门外,梁化凤倾巢而出,临走前还派人去通知蒋国柱,让他立刻带兵去把管效忠抓起来,胜劵在握的梁化凤趾高气扬地对蒋国柱派来的手下说道:“告诉蒋巡抚,到底能不能让郎总督消气,就看他今晚的表现了。”
很快梁化凤就在那个回来报信的心腹的带领下,赶到了郎廷佐的藏身处,见到被手下拥出来的郎廷佐后,梁化凤飞身下马,冲过去激动地大喊道:“总督大人受惊了,末将救援来迟,死罪啊。”
郎廷佐盯着梁化凤看了几眼,又望向梁化凤背后的大批举着火把的士兵,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脱险了。
这些日子来,郎廷佐受尽了煎熬,总担心邓名毁约把自己交给蒋国柱和管效忠,导致自己不能替朝廷除去这两个奸臣。想到放走的那么多闽军,还有不得不交给邓名的五十万两白银,郎廷佐只感到胸中恶气翻涌,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报仇雪恨了。
“返回江宁。”郎廷佐大喝一声:“跟本督去捉拿蒋国柱、管效忠二贼。”
“遵命!”梁化凤急忙把自己的坐骑让给郎廷佐,亲手扶着老总督攀上马背,然后也跳上一匹马,紧随在郎廷佐身边。
一边向南京赶回去,梁化凤一边把自己与蒋国柱的密探内容报告给郎廷佐,最后还嘲笑道:“这贼说不定已经同管效忠火并起来了,我们回去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哼,这贼居然还想活命,真实痴心妄想。”郎廷佐恨恨地骂道:“蒋国柱也就算了,汉人本来都靠不住,那管贼还是个旗人,居然也忘记了朝廷的恩典。”
“总督大人说的对,旗人本该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管贼当真该死。”梁化凤在边上符合着,在心里琢磨着:“上次我和郑成功血战保住了南京,皇上给了我江南提督的官职;这次我又在邓名面前保住了南京,皇上是不是也该给我抬旗了?让我也成为旗人呢?”
梁化凤越想越觉得自己机会很大,他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郎廷佐,想道:“这次总督大人要想让朝廷不责怪,肯定要说是我突入敌营,把他抢回来的,虽然这又是一桩大功,但毕竟也是欺君。总督大人应该明白,我本来是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的。还有,不值这一桩,我为了救他回来,还释放了郑成功的人,运出了藩库的银子,这些都是在冒险。如果今天没有顺利救出郎总督,而是被蒋国柱他们占了上风,这些可都是罪过啊。总督大人肯定会好好报答我的,他也是旗人,我想抬旗的事自己当然不好和皇上说,但可以让总督大人帮着说一声。”
梁化凤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光辉的未来时,只听郎廷佐又骂道:“这两个贼人,为了取悦邓贼,居然还释放了这么多海逆,刚才听邓名说,他们也出了五十万两银子要买本总督的人头,这些我都要好好奏报朝廷,不把他们千刀万剐,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身旁的梁化凤闻言大惊,连忙劝阻道:“总督大人不可,这些事我们也有份,要是说出去朝廷一严查,势必牵连我们,而且也不能把他们交给朝廷啊!他们两人狗急跳墙,一定会拼命地咬我们的。”
梁化凤的计划就是杀人灭口,今晚就把管效忠和蒋国柱都杀了,然后给他们扣一个私通邓名,打算把南京献给明军的罪名。可听郎廷佐的意思,竟然是要把这两个人交给朝廷,可若是由北京进行的审问话,蒋国柱他们肯定会把郎廷佐和梁化凤也一起拖下水。
“岂能不说,那不是欺君么?”郎廷佐厉声反驳道:“再说若不把这二人的罪行大白天下,天下说不定会有一些糊涂的官员,误以为朝廷赏罚不公,苛待功臣。”
“这,这……”梁化凤心中一急,急忙赶前两步,拉住了郎廷佐的缰绳:“总督大人三思啊,他们纵放海逆,固然是为了祸害朝廷而不是真心想换旗人回来,但我们也做了同样的事,朝廷说不定也会觉得我们也是出于和邓贼交易的目的这么干的。”
释放闽军战俘一事可大可小,如果清廷认为这是救旗人心切,不得已而为之的话,梁化凤就很容易被原谅。但如果清廷察觉到梁化凤的目的是为了和蒋国柱他们勾心斗角,那多半就会是另外一个态度。在梁化凤已经准备好的请罪奏章上,他就是用前面的理由为自己开脱的,还特意加上了一笔:说正是利用与明军交易的机会,才趁机查清了郎廷佐的关押位置,然后趁夜出城袭杀,不但救回了两江总督,还斩杀明军数万,迫使邓名退兵五十里。
固然郎廷佐说的有理,如果管效忠和蒋国柱死的不明不白,地方上的官员可能会有其他的猜测:比如猜顺治还是因为他们二人害死了大批旗人而不肯饶恕他们,但又不好明着责怪,就随便找个借口一杀了事。考虑到之前顺治确实罢免过二人,不少官员还真可能出现类似的怀疑。如果真发生这样的情况,当然对清廷的统治不利,容易让地方上的官吏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但梁化凤首先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安全,他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了升官发财的,可不是为了给管效忠、蒋国柱还有郎廷佐陪葬。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和邓贼交易才释放海逆的啊。”郎廷佐答道:“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揭穿管效忠和蒋国柱这两个贼子的真面目,为了让朝廷不受他们的蒙蔽,皇上圣明,一定能够体察我们的苦衷的。”
梁化凤目瞪口呆,片刻后问道:“那总督大人平安回来一事,又该怎么和朝廷说呢?”
“自然是实话实说。”郎廷佐早都已经想好了,抬手向着北京的方向遥遥一拜:“为了不让贼人得逞,不让圣上被两贼蒙蔽,本官不得不让臣节受损,违心地和邓贼做了一些交易。”
此时梁化凤已经是汗流浃背,如果据实报上去,固然天下的官员都能明白管效忠和蒋国柱罪有应得,朝廷赏罚得当,但郎廷佐估计也会受到责罚,多半还不会很轻。
“这些事可都是我做的,是我放的俘虏,也是我劫的藩银。”梁化凤一想到这些顿时就呆住了,他又看了郎廷佐一眼,心中一团疑云升起:“难道郎廷佐打算把这些事情都推给我吗?这样朝廷不会有受损的危险,他也能脱去大部分的罪名,皇上心里还会觉得他郎廷佐是个忠臣吧?无论如何都不会欺君,对了,他还是旗人,我可不是啊……”
郎廷佐察言观色,猜到了梁化凤的前面的那部分想法,立刻就真心实意地宽慰道:“梁提督放心,无论是释放俘虏,还是送银子给邓贼,都是本总督的命令,梁提督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总督大人言重了,末将不敢当,末将并无怨言。”梁化凤急忙辩解道,但他心念急转,忧虑却是更重:“郎廷佐说得好听,说我是奉命行事,但是当时他身在明军营中,如何还能下命令给我?朝廷肯定会认为我是自行其事。而且现在他说的好,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编排我,他是总督,又是旗人,朝廷肯定信他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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