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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好狠!”郦琼的眼珠子都红了,情绪激动之下,身体微挺,抵在咽喉的刀尖刺破肌肤,鲜血长流。
最终击溃郦琼的,是杨沂中最后一句话:“现下投降,只死你一人,满门可保。若不降,某先杀你,再令麾下三百侍卫马军儿郎倒戈。你麾下侍卫步军司中,亦有原出身御前右军之士卒,想来也是不会为你陪葬的——郦琼!最后的机会!一!”
就在杨沂中吼最后一个“一”字时,郦琼浑身一抖,闭目长叹,两行热泪滚出,手一松,腰刀脱手,跌落阶下……
五月初十,巳时二刻(上午十点),本已大占上风的兴元帝势力,被反水的杨沂中只手生生逆转,上演了一场惊天大翻盘,彻底葬送了开张不足两年的兴元王朝。
赵构,笑到了最后。
……
福宁殿内,内侍宫嫔早已被驱散干净,只有两位帝王,或者说,是两位兄弟面对面。
张俊本想安排几位护卫,却被赵构拒绝了,他倒不担心自己这位七兄会做困兽之斗。做为兄弟,他还是很了解的。自己这位七兄文采不错(事实上赵家几十个皇子,没有一个文化修养差的),但也只止于文采而已,弓马击剑一窍不通,远不能与自己相比。更何况自己还是佩剑而入,而七兄手无寸铁。
当然,在此之前,赵构还让内侍仔细搜身一遍——天诛军的短铳、手雷,名声在外,赵栩又在天枢城待得久了,不可不防。
当内殿宫门重重关上之后,阴暗的环境,使得点满蜡烛的内殿反而异常的明亮。
赵栩坐在锦椅上,面如死灰,身体僵直,那一身大红袍服,披在身上,仿佛做白事时,铺在死人身上的寿布一般。
赵构按剑而立,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不健康的潮红。
兄弟二人就在这死寂的密室里,静静对视,整整一刻时,一言不发。
良久,良久,赵构才轻吐一口气,咳嗽几下,冷冷道:“七皇兄,当日你命那郦琼假扮郢州都头,欲取我性命,可曾想到今日?前次在酒中下药,令小弟几乎丧命,可曾想到今日?”
越栩浑身一抽,仿佛还魂似地幽幽地开口:“成王败寇,夫复何言?也罢,这天子,当得也着实无半分乐趣可言,你要,就拿回去好了。”
赵构抚掌笑道:“七兄,你终于也领悟了,这乱世的皇帝,可没那么好当。可惜这把椅子是天下最高的一把,我不能眼睁睁让它空着而不坐啊!”
赵栩的目光移到赵构腰间的宝剑上,面肌微抽,涩声道:“九郎,你要用这柄剑,取我性命么?”
赵构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七皇兄何出此言?赵构岂敢做出这等弑君犯上之事?倘如此,怕要被那些大臣的口水淹没,小弟便要随七兄而去了。”
一听此言,赵栩浑身一松,胸口大石总算移开,脸色慢慢恢复生气——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国之君乎?
“如此说来,你是要禁囚于我喽?”
赵构摇头。
把个赵栩弄得又惊又喜:“为兄也不敢再奢求保留爵位,但求得一景福宫观主足矣。”
赵构怜悯地看着乃兄,摇摇头,叹了口气,拍拍手掌,朗声道:“进来吧。”
宫门大开,阳光耀眼,四名持刀甲士押着一人进入。
赵栩惊疑不定,待那人走到近前,眯眼细看,眼泪当时下来了——正是心腹受将郦琼。
赵构转身,向宫门走去,经过郦琼身边时,伸手按一下其肩膀,低声道:“交给你了。放心,朕金口御言,必保你家人、族人无事。”
郦琼苦涩一笑,躬着道:“谢陛下。”
赵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向宫门走去。四名甲士中,一人抽出腰间手刀,扔在郦琼脚下,迅速转身,簇拥赵构离去。
赵栩望望九弟背影,再看看郦琼神情,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越来越白,浑身筛糠。
郦琼伏跪于地,向赵栩重重叩拜三个响头,咚咚有声。抬头,额头见血,面色惨然,泪流满面,嘴唇陷入肉中,血水顺嘴角蜿蜒。
君臣相对,虽不着一语,却胜似千言。
“赵构,你这个懦夫!阴险小人!想杀兄弑君,却不肯沾上血!我赵栩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大门,再次重重关上!将一切血腥阴谋,尽数封死。
垂拱殿前,百官正焦急等待兴元帝上朝,同时惶恐不安地相互打听,阖城大乱,究竟是何处发生哗变。
就在一片纷乱之声中,蓦闻一声尖长报奏:“兴元天子薨!建炎天子复位,百官迎驾——”
随着建炎朝时期,天子的心腹内侍曾择那中气十足地长长尾音,百官失惊,居首的左相吕颐浩浑身剧颤,数百道目光一齐向殿外投射,
但见一人头戴旒冕,身着冕服,背对朝阳,缓步登阶——先露头,次露脸,再露肩,最后现出真身……
建炎天子!
南宋,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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