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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是谁?赵都安有了片刻愣神,继而脱口道:
“你是说浪十八?他被抓走?怎么回事?”
面对赵都安的三连提问,深度社恐的女术士张了张嘴,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都安深吸口气,瞥见门外有锦衣追赶而来,微微蹙眉,起身将她拽了进来,又赶走门外追兵:“进来慢慢说。”
恩,寒冬腊月狂奔出来,她湿漉漉的长裙冻得梆硬,如同一层盔甲。
霁月小声地“哦”了一声,藏在黑发后的白瞳警惕地瞄向马阎,身子朝赵都安身后躲…
“…放心说就是。”
赵都安生出扶额冲动:“上次回京后,你们不是回了后湖么?”
霁月怯生生点头,将事情简要描述了一番。
湖亭会后,她与浪十八的确回了后湖养伤。
可今日,后湖却突兀有一队军中高手造访,因“新政”的颁布,黄册库被逐步废弃,后湖的守卫松懈许多,加上霁月大冬天藏在湖底睡觉,隔着冰层,感应迟钝。
等她听到湖面上打斗声音,破冰而出,发现岛屿上伤势未愈的浪十八已被擒住。
“军中高手?”赵都安捕捉关键词。
霁月弱弱点头,脚尖并拢,小声解释道:
“对方有军中虎符和腰牌,岛上的库管称其安国公,我也不敢擅自动手。但感觉,不像是陛下派来的…我不知道这事找谁,就来找你。”
赵都安与马阎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凝重与狐疑。
“你确定是安国公?驻守北方拒北城的那个?”
马阎盯着霁月追问,语气迫切。
霁月默默缩成一团,苟在赵某人身后——她直觉感应到,自己惹不起对方。
“她不认识。但总不会听错,想必是了。”赵都安回护道。
马阎摇头道:
“安国公曹茂的确在返京途中,但按传回来的行程,该再过几日才回来才是。怎么会…”
赵都安幽幽道:
“汤国公也本该出现在西城门的,不也绕路了么?此事恐有蹊跷。”
他扭头看向霁月:“你可知,那些人带着浪十八去何处了?”
霁月轻声道:“皇宫,我偷偷跟在后头看见去宫里的方向。”
赵都安略一沉吟,道:
“这样,你先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师兄,劳烦你暂且照看她…恩,把她一个人丢在某个屋子里不让人打扰就行,等我回来再说。”
这件事太古怪,他必须弄清楚,否则不安心。
马阎点了点头:“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她。”
不是,师兄你这句台词多少有点不对劲了…赵都安难以遏制吐槽冲动,拍拍屁股起身离开。
出了诏衙,赵都安骑马直奔皇宫,一路顺畅同行。
直到进了皇城,表达了想要求见女帝的想法,有小太监去通报。
少顷,焦急等在宫墙背风处的赵都安惊讶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步行而来。
女官袍,无翼乌纱,梅花妆…赫然是老情敌大冰坨子。
“你来找陛下做什么?”
莫愁走到近前,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充斥着警惕。
赵都安翻了个白眼,很想怼一句我和陛下的事,你一个大丫鬟掺和什么,但忍住了:
“有急事。”
莫愁板着脸,酷似前世办事大厅窗口里的女业务员,没有感情地说:“陛下正与曹国公见面,不方便。”
霁月说的是真的…赵都安盯着她:“我得到消息,安国公曹茂擅闯后湖,率领军中高手联手抓捕了陛下养在后湖的高手。”
莫愁脸色微变,这位皇宫内的大丫鬟目光左右扫了下,忽地拽着他的袖子,快速走了几步,至更僻静的墙根下,盯着他:
“你知道了?”
赵都安没好气道:“别打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莫愁抿了抿嘴唇,解释道:
“曹国公是突然进城的,应该是脱离了回京的队伍,只带了一小撮精锐提前快马加鞭返京。
其突兀入宫,向陛下禀告自己成功逮捕了昔年拒北城杀人犯事,逃窜不知所踪的‘北地血刀’…你来晚一步,如今那浪十八已被押入刑部大牢,准备审判,只怕难逃一死了。”
赵都安怔住,脑海中突兀回想起,当初在官船上与靖王世子斗法。
其间,海公公曾向他说过浪十八的来历——
其乃是拒北城中高手,后被通缉逃窜南下,重伤濒死时被太子所救,改名换姓藏于后湖。
而曹茂,正是拒北城边军统帅。
莫愁见他不解,说道:
“浪十八的真实身份,是拒北城叛逃的通缉犯。曹国公不知怎么,竟得知了其藏身于后湖,这次突袭只怕是有预谋的,就是打浪十八一个措手不及。
逮捕后,高调带着人入宫,根本不给陛下反应的时间…曹国公口口声声,只说这通缉犯藏匿后湖,如今要严格法办…陛下碍于国法,只能点头。”
不对…不对劲,浪十八既然藏在皇家后湖,曹国公再蠢,也都能想到此人的隐姓埋名,与皇家脱不开关系…
却依然选择突袭抓捕,闹出这样一出近乎逼宫的戏码…
总不会是这个曹茂铁面无私,宁肯得罪皇帝,也要明正典刑吧…我可听说,这位国公爷风评并不好…
赵都安认真道:“为什么?曹国公为何要这么做?”
莫愁看了他一眼,小声解释道:
“浪十八当年在拒北城中杀了不少军中同袍,据说,曹国公的一个儿子,就因追捕浪十八被反杀身死。”
啊这…赵都安噎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若是这样,倒是完美解释曹国公为何这么做了…得知杀死儿子的凶手藏在京城,哪怕明知道其可能被皇家收养成打手了,但依旧选择硬钢,假装不知道。
反正把人抓了,依法审判…女帝也没辙。
可是…
“不对啊,这说不通。海公公亲口说,浪十八是太子所救。太子救人必然会调查清楚,明知道浪十八杀了国公之子,哪怕是同情其遭遇,但就凭同情…就肯冒着得罪死曹国公的风险救人?”
赵都安眉头挤成川字纹,心中念头起伏:
“还有,浪十八潜伏多年,怎么偏巧给曹茂找到了?除非…”
赵都安眼神一凝:
“靖王!难道是靖王?浪十八今年唯一的露面,只有跟着我去湖亭的那次,彼时与靖王冲突,浪十八两次出手,靖王府手下的人,也多有从军经历,认出大名鼎鼎的北地血刀,并不意外…
八王同气连枝,若是靖王通风报信,故意泄露消息给曹茂…以此挑拨曹国公与朝廷冲突…”
莫愁见他突然沉默,不禁用胳膊肘扒拉他:“你在想什么?”
“唔,没什么,”赵都安回过神,斟酌问道:
“陛下是什么意思?”
莫愁摇摇头:
“不知道。但我想,陛下定是不悦的。可浪十八犯下的血案是真的,曹国公的怒火也是真的…”
言外之意,在女帝的立场,从大局角度,无疑是牺牲掉浪十八最合理。
反正只是太子当年豢养的死士,并非女帝救下,浪十八在后湖多活了好几年,已算白捡了几年的寿命。
能登基称帝的人,哪怕心中对少数人存有温情,但对外必然是冷漠无情的。
况且,退一步,哪怕女帝想偏袒,可事已摆在明面上,总不能公然视律法为无物。
“也就是说,浪十八要死?”赵都安用陈述句说道。
莫愁轻轻点了点头,她仔细看了眼前的情敌一眼,莫名声音转柔了几分:
“其实,这事和你没关系。”
赵都安默然。
是啊,这事似乎的确与他没多大关系,曹国公不是奔他来的,也不算奔女帝去的。
浪十八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死士,从任何角度看,京城里的大人物们都没必要为了一个死士去触怒曹国公。
或许,除了霁月,压根没人在乎这件事。
不,只怕霁月都未必在乎…否则也不会完全没出手,眼睁睁看他被逮捕,她只是觉得不安,才来找自己。
只要按照律法,将此人斩首,便可平息一位国公的愤怒,怎么看都是最正确的选项。
毕竟只是个小人物。
“我知道了。”赵都安点头,迈步往城门外走,“不用告诉陛下我来过。”
“诶…”莫愁下意识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下,终归没触碰到他的衣袖。
女官目送这令她厌烦的家伙孤单的背影离去,心头生出异样难名的情绪,摇了摇头,她撇了撇嘴,嘀咕道:“虚伪。”
还以为这家伙是为了浪十八而来,但听到原委后不也还是果断抽身,不愿沾染一星半点?
呵,政客。
虽然…自己也是一样的…虚伪。
皇城深邃的门洞外,镶嵌粗大门钉的深红大门敞开着。
守在两侧的披甲禁军望见赵都安从宫中走来。
忙堆笑迎接:“大人,您的马。” “恩。”赵都安随口敷衍着,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驭马沿着主干道远离皇宫,朝诏衙方向返回。
只是走了一半,他瞥见了路旁一间沽酒的铺子,忽然勒紧了缰绳。
下马,走近铺子,买了两大坛最烈的酒,又在附近打包了一大包肉菜,用油纸包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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