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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高气得面皮通红,他双手握拳,死死的盯着白发女人看了许久,他终于怒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简直是中了你的巫术,才会将这么大的权力赋予了你,而你最终,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陛下,是您的父亲!”戴高嘶吼道:“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有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的被送上断头台?”
白发女人轻佻的吐了个烟圈:“可是于我而言,他们连一个金币都不值!”
“至于说,你们的陛下?”
白发女人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她‘嗤嗤’笑道:“是啊,我施展了巫术,让他将王国的大部分权力交给了我,而我很随意的背叛了你们,没错,我做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戴高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差点因为高血压昏厥过去的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重重的坐在了一张软椅上。
他喘息许久,才缓缓说道:“好吧,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殿下,法璐仕需要您的帮助。”
白发女人挑起了眉头:“你向我求助?真稀罕,我能帮你什么?”
戴高眸子里精光闪烁:“我们需要大量的现金,黄金,白银,或者等值的贵重金属。在万国租界,此刻能够帮我们的,唯有您了!”
大黑狗昂首挺胸的走进了餐厅,溜到了刑天鲤桌边,朝他抛了个媚眼。
刑天鲤抓起一笼蟹黄包塞进了大黑狗嘴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掏出两张钞票放在了茶盏下,用力拍了一下大黑狗的脑袋,向汤姆、杰瑞打了个让他们盯住玛利亚的手势,跟着烫得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热包子的大黑狗,大步离开了餐厅。
大黑狗带着刑天鲤,径直出了酒店。
离开枫丹白露街,转过两条小巷,一条种满了梧桐树的僻静小道,一间挂上了歇业牌子的酒馆内,刑天鲤见到了老熟人莲喜公公。
在小龙湫镇,骄狂如斯的莲喜公公,此刻正好似一条乖巧的京巴儿一般,满脸笑意的,微微佝偻着腰身,毕恭毕敬的站在一名身穿米色格子纹西式男装的高挑女子身后。
女子做男装装束,满头黝黑发亮,浓密如飞瀑的长发,很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她身材高挑,五官昳丽,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煞气极重,偶尔眼角一挑,一股子常年养尊处优、手掌生杀大权的凛冽压迫感就呼啸而来。
女子静静的坐在酒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面前放着一个敞口的玻璃酒杯,里面是满满一大杯烈酒,双手正麻利的拆卸一支黑黝黝的手枪,‘咔嚓’一下,手枪化为一堆零件坠落,然后呼吸间,十指荡起一片残影,又将零件重新组合完成。
刑天鲤刚刚走进酒馆,女子就抬起头来,目光如刀,在他身上一旋。
猛不丁见到生得英伟英俊,身形高大,却又气质潇洒舒朗的刑天鲤,女子双眼骤然一亮,双眼的水色越发明媚,突然开口叹道:“这般俊俏,怎么偏偏是个臭男人?”
刑天鲤的步伐骤然一僵。
女子身后的莲喜太监已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忙不迭的逢迎道:“主子若嫌弃这小子是个臭男人,不如让奴婢亲自动手,将他一刀做个清净,给主子您做个贴身的小太监?”
女子目光流转,似乎犹豫不决。
刑天鲤心头一缕恶气直冲脑门,通天妙竹‘叮’的一点地面,周身一缕寒气升腾。
‘哼’!
女子身后,酒馆阴暗角落里,一条身高几近七尺,满脸虬髯气魄极雄,身形壮硕彪悍犹如野熊的男子猛地一步迈出。这男子身穿一套深紫色座龙袍,腰缠一条玉带,脑后一条粗壮的鞭子缠绕在脖颈上,只是一步迈出,整个方圆十几丈的酒馆内空气狠狠一荡,四壁都被震荡的空气震得‘嗡’的一声响。
刑天鲤眼角剧烈抽搐,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头昏目眩,差点昏厥过去。
这厮,这厮…
刑天鲤清晰的感知到,这厮走的纯粹的体修路子,而且,他的真实境界,绝对超过了刑天鲤前世飞升时。
一尊保底也是天仙境的体修!
这一方世界,已经沦入末法,整个世界相对于这个男子,就好似一片真空的无垠沙漠,而他就是一口极深、极广的深潭,骤然陷入了这片沙漠中。
任凭他动用秘法手段,在深潭旁筑起了高高的堤坝,严防潭水外泄,外界的高温,以及极度干涸的环境,潭水依旧在不断地蒸发,一层一层的散溢。
刑天鲤收敛神魂,不敢露出丝毫异状。
这厮虽然是体修,但是他肯定也凝聚了神魂,绝对弱小不到哪里去。若是刑天鲤敢在他面前展示神魂之力,绝对会被这家伙活捉当场。
饶是收敛了自身神魂,刑天鲤依旧感受到,这个男子就好似一颗血肉太阳悬浮在面前,每时每刻,不断向外界散发出浩浩荡荡的精血气息。刑天鲤甚至能感受到,这男子体内各处窍穴,各处体修的关键重楼中,一道道森严、坚固的精血枷锁,竭力的想要封锁住自身磅礴澎湃的精气。
只是,末法时代啊。
无论这厮如何收敛,他只要出现在这一方世界,他的精气就不断的外泄。
按照刑天鲤的判断,哪怕这厮的肉身达到了天仙境界,他若是胆敢在这末法时代逗留的时间超过三年,如果得不到足够的补充,他也会修为尽去,化为凡人。
这还是他极力收敛精气神的结果。
如果他胆敢放开手段,倾力厮杀,那么最多三五天,他就能元气尽丧,沦为凡俗。
他可没有刑天鲤这般,可以在这末法时代,依旧源源不断的炼化后天之物,逆溯太初之炁,在这末法时代依旧勇猛精进修炼提升的根本法!
“小颐和,要不要老祖宗帮你把这小子的鸟给揪掉?”虬髯男子狞声怪笑:“刚刚小莲子说话的时候,这小子居然敢心生杀意,嘿,又是个养不熟的奴才!”
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极艰难的抬起头,硬顶着虬髯男子泄露的磅礴精气带来的恐怖压力,直勾勾的盯着虬髯男子。
“唉,穆里码老祖宗,臭男人就算是割掉了,那不也是臭男人么?哪里有女儿家那么清嫩可爱?”高挑女子摇摇头,点了点刑天鲤,微笑道:“再说了,这小子是个有能为的,都能混进英吉士总领馆和他们勾勾搭搭的,颐和以后,还要依仗他,为我大玉效力呢。”
虬髯男子穆里玛‘咯咯’怪笑,目光深深的朝着刑天鲤狠狠瞪了一眼。
刑天鲤胸口一热,宛如被重锤轰击,居然被穆里玛一道目光震得立足不稳,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撞破酒馆大门摔了出去。
“小颐和你是个心善的主子,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穆里玛感叹道:“好事呢,懂得感恩的奴才,会为你舍了性命的办事。坏事呢,一些偷奸耍滑,惯会勾结外人的奴才,就免不得生了奸心,做出什么歹事来。”
摆了摆手,穆里玛缓缓退后了一步,坐在了一张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拎着一瓶烈酒,‘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他满意的打了个酒嗝,笑道:“不过呢,倒也无妨。奴才,就是奴才,不听话的奴才,老祖宗帮你拧掉他的脑袋就好!”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敲打吧?
这就是敲打!
好下作,好让人无言以对的低劣手段。但是再低劣的手段,配合上虬髯汉子穆里玛的恐怖实力,这就是世间最让人无解的高招!
面对实力恐怖,现如今可以轻松抹杀自己肉身的穆里玛,刑天鲤沉默了片刻,正要开口,大黑狗已经窜了出去,冲着穆里玛就是一通狂吠:“穆里玛,老家伙,这小子,是老子这一脉罩着的。你这是在敲打他么?你这是,在打咱祖宗的脸!”
不等穆里玛开口,大黑狗已经摇晃着尾巴,一脸谄媚的冲着酒馆另一个角落里笑道:“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小子,可是跟着咱混的!”
那角落里,一名老人,正闷着头在啃一盆大骨头棒子。这老人身形瘦削,发须漆黑,身披一件黑色大袍子,袖口和衣摆上满是淋漓的油渍。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又是一个怪物,而且,甚至是比穆里玛更强的怪物!
听得大黑狗的话,老人抬起头来,冲着穆里玛森森看了一眼:“欺负小娃子,有意思么?荒龙小崽子说得对,这小子,是咱吞日一脉罩着的,你要动他?”
穆里玛站起身来,没好气的冲老人怒道:“杨天骥,老狗,你瞅我干哈?”
刑天鲤心脏一抽抽,大黑狗介绍过,他们这一脉奉‘吞日神君’哮天犬为祖,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族人排列班辈。大黑狗是荒字辈,而这杨天骥,是‘天’字辈,这最少,也比大黑狗高出六七个辈分啊!
老人杨天骥丢下手上大骨头棒子,站起身来,一双小眼睛拼命的眨巴着:“瞅你咋的?”
“你瞅我干哈?”穆里玛上前一步。
“瞅你咋的?”杨天骥上前一步。
“你瞅我干哈?”
“瞅你咋的?”
随着两个老家伙一应一和的,两人很快凑到了一块儿,胸膛盯着胸膛,大眼瞪着小眼,摩拳擦掌的,一副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唉哟,两位老祖宗,咱们是来做正经事的,您两身娇肉贵的,可千万别冲动。若是你们伤了一根头发,颐和我这粉身碎骨,也不够赔的啊!”高挑女子急忙丢下手枪,跑到了两人身边,一通温言细语的劝解,将两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老家伙劝回了原位。
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高挑女子颐和轻笑了一声:“李鲤校尉啊,找你来,是有正经事的。”
刑天鲤就上前了两步,不卑不亢的朝着颐和拱了拱手:“下官李鲤,见过颐和郡主。都是大玉朝臣子,郡主乃是织造处总管大臣,您有啥事体,只管吩咐。”
语气微微一顿,刑天鲤叹道:“只是,李鲤年未弱冠,学疏识浅,才学能耐实在有限。只是幸运,和那英吉士总领馆有了些牵扯,和他们稍稍拉上了关系。”
“您要吩咐的事情,若是太困难。”刑天鲤摇头道:“李鲤粉身碎骨倒是无妨,就怕耽搁了国朝要务,那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了。”
穆里玛在一旁冷笑连连,一双环眼凶光四射。
只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高挑女子颐和郡主,当今大玉朝垂帘听政的太后嫡亲的侄女,替太后掌控了内务府织造处这要害部门,敛财之余,更负责监察天下,尤其是监控江南财税核心要地风吹草动的紧要职责。
现如今,在江东和邻近四行省,在大玉朝的众多权贵中,颐和郡主的权势,稳稳的排在第一!
听了刑天鲤的述说,颐和郡主轻轻一摆手,制止了莲喜太监的训斥,轻笑道:“我明白,所以,要你做的事情,想来也不难。”
“那个玛利亚拍卖的那些东西,你能想办法,从中弄出一些么?”
颐和郡主轻声道:“哪怕是一份最普通寻常的,那炼钢厂的图纸,也是极好的,对于国朝,也都是有大用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颐和郡主坐回吧台前,端起酒杯,‘咕咚’就是一大口:“你知道的,现今洋人势大,国势不要说和开国太祖时相提并论,那时候,那些洋人不过是奴婢般的玩意儿。”
“到了现如今,国运是日益颓唐了,就连东云岛奴,都敢欺上门来,实在是可恨,可怒,更是让我们这些后人,可羞啊!”
“那些图纸资料呢,我们若是能拿到几份,说不得就能振作疲惫,让国势抖擞一新,给天下也增添几分颜色,让那些外来蛮夷奴婢辈们,知道什么是‘天朝上国’的风仪!”
刑天鲤打断了颐和郡主的鸡汤,他很坦诚的指向了穆里玛:“这位穆里玛大人,简直犹如神魔,实力非凡人尔。若是他出手…”
颐和郡主微微蹙眉,轻声道:“两位老祖宗,可以出手,但是若非万全,却是不能轻易出手的。此番若不是那赵宋的甲子行走出世,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位老祖宗,一心在祖地清修,怎可能冒了天大的风险,涉足红尘?”
“两位老祖,这是国朝压箱底的镇国神器,我等后生晚辈,能见一面,就是天大的福分。若是我等努努力,都能做到的事体,都要劳动两位老祖宗呕心沥血的,未免显得我等太废物了,也太没孝心了不是?”
“你,也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颐和郡主水汪汪的丹凤眼看着刑天鲤,轻笑道:“有两位老祖宗压阵,事情,总归是能成的,只是少许波折、风险,也是难免的不是?”
颐和郡主又笑道:“你是个忠心能干的,昨晚上那事体,就做得很好。鹤鸣号被炸掉,东云人吃了大亏,这份功劳虽然不能明发天下,但是织造处的功劳簿上,却是给你记着的。”
“国朝绝对不会辜负有功之臣,所以呢,莲喜!”颐和郡主朝身后看了一眼。
莲喜太监屁颠屁颠的上前了两步,掏出了一枚银质令牌,双手毕恭毕敬的托着,满脸是笑的递到了刑天鲤面前:“李鲤大人,这可是郡主的恩典,昨晚上的功劳,可是一点儿都没打折扣,全都给你算进去了!”
刑天鲤微微一怔,这颐和郡主的效率可真够快的。
他接过了令牌,依旧是织造处的制式令牌,只是上面的官职,晋升成了从五品的知事参领,恰恰和大黑狗现今的官职一模一样。
“这织造处的官职,我就可以做主,给了你。你击破一条铁甲主力舰,这份功劳,自然也是有赏的,一个爵儿,是跑不了的。”颐和郡主轻描淡写的说道:“但是这个爵儿,究竟怎么定,得看太后的意思啊!”
“若是差一点呢,大概就是个云骑尉罢,正五品的衔儿,和你的官职倒也登对。”
“但是如果你这次表现得好一些呢,几份功劳加在一起,正四品的骑都尉,正三品的轻车都尉,甚至是正二品的男爵,也不是不能琢磨一下。”
“无非是,雷霆雨露,都是太后的恩典,太后呢,又是最慷慨、最慈祥的人儿!”
颐和郡主继续给刑天鲤灌着鸡汤。
而穆里玛则是轻咳了一声,他从身后站着的一名顶盔束甲的壮汉腰间,拔出了一柄牛角尖刀,双手只是轻轻一搓,他掌心一片黑色风火席卷而过,尺许钢刀顿时化为大片铁水滴落。
铁水温度极高,烧得水磨砖的地面‘嗤嗤’直响,被烫出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穆里玛狞声道:“小子,你这种奴才,老子当年,见得多了。太机灵,太能干,未免心思浮躁了些,这样,很不好。”
“你现在能在英吉士人面前,说得上话,这是好事。你可以借着他们的力量,打着他们的招牌,给国朝卖命,这是极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生了什么其他的心思,嘿!”穆里玛轻轻一挥手,满手的铁水飞出,在他脚前的地板上烧出了一条长有数尺的弧线。
“老祖宗虽然不能轻易动手,但是偶尔活动活动筋骨,杀几个叛逆小子,还是可以的!”
穆里玛毫不掩饰的威胁刑天鲤。
一旁颐和郡主就很含蓄的笑着。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难怪颐和郡主来见他,给他分派任务,还要弄两个老怪物在这里蹲着,感情是,颐和郡主也没那个底气,慑服和英吉士人搭上线的刑天鲤啊!
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银牌,刑天鲤也不问颐和郡主,为什么昨夜的拍卖会上不见大玉朝的官方代表了。这么一个稀烂的朝廷,这种问题,问了也都是浪费口水。
他很认真的看着颐和郡主,问道:“敢问郡主,若是下官想要封个侯?”
穆里玛和杨天骥同时翻了个白眼。
颐和郡主‘嗤嗤’笑了起来,很妩媚的朝着他抛了道水汪汪的秋波:“封侯啊,倒也容易。你若是能将黑婆罗洲收回来,别说封侯了,国公都轻轻松松的!”
正说着话,突然远处一声闷响,附近的地皮都微微的颤了颤。
颐和郡主骇然看向了闷响传来的方向:“这是怎么了?这一阵子,整日里敲锣打鼓,这些蛮夷洋奴,他们是疯魔了不成?”
刑天鲤眼角又是一跳。
嗯,暗语森林地库中,他留下的那些宝贝,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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