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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老石魔化,阴后殒落

晚风悠悠,月光清凉。

楚河静立在自家小院中,双眼微闭,静静感受着体内经脉中那缓缓流动的微弱气息。

那是一种包含着两种截然对立性质的真气。

一面为充斥着盎然生机的生气,一面为一片死寂的死气。这生与死的对立,就好像光和暗一样鲜明,但是此时却完美地、融洽地融合纠结在一起,凝成一道奇异的特殊真气。

生的气息正极大地激发着楚河体内的潜能,将他身体中的杂质进一步地排除出去,并渐渐拓宽着他那本已因成年而定型的经脉。

死气被小心地包裹在生气当中,绝不让其接触经脉——以楚河现在的修为,一旦让死气接触经脉,那么经脉便会如逢霜的野草一般枯萎。虽然可凭借生气修补,但那死去活来的痛楚可相当不好受。

这,便是石之轩亲创的“不死印法”。生气源自花间派心法,死气源自补天阁心法。这两派心法南辕北辙水火不容,但是石邪王却凭着绝世的天才,借用佛门心法,将这两种心法完美地糅合。

十天前得到不死印法后,楚河虽然对心法口诀一窍不通,但是家中却有婠婠和师妃暄这两个武学大家。而这两人恰好一为魔门妖女,一为佛家弟子,解读起不死印法来并无障碍。

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妻儿,更为了不让心中的担忧成为现实,楚河早已开始修炼。到今天,这不死印法的第一层心法已然入门。

那一卷“不死印”包含“不死印法”的心法,以及“不死七幻”的招式。

练成第一层心法,楚河已然可以使用不死七幻的第一招。

日后随着心法层次的突破,其余六幻也将能一一使出。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想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将那股游走经脉一周天的真气收入下丹田中,楚河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缓缓踱至院中的石榴树前,停在一枚压得树枝无奈垂下的咧嘴石榴前。

他双腿自然分开,右手自然向前探出,左手握拳置于小腹处,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光芒,不死七幻第一式“阴风送葬索命来”骤然发动!

刹那间,便见楚河的身形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变得模糊不清,而两只手则循着毫无规律的奇异轨迹交叠递出。

风乍起!

右手掌风如穿过夹缝的寒风般凄厉,左手拳风如压过乌云的雷霆般劲鸣!

只一瞬,那风声便已消失。

乍起,陡灭。

突然得让人感觉好像刚才听到的风声只是幻觉。

楚河的身形早已变得清晰,拳掌又变得和方才摆出的起手势一模一样。

他面前的那枚石榴纹丝不动地挂在树枝上,就好像楚河方才的拳掌全打在了空处一般。那深红色的表皮却变得愈发鲜艳,犹如打了蜡又浇了水一般透亮。

“火候还是差得太远啊……石青璇说老石出第一招时,身形几乎完全消失融化在空中,拳掌的轨迹肉眼根本无法捕捉,连风声都不会带起一丝……”楚河忧郁地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屋子走去,边走边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第一招练到老石那般火候。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就在楚河转身的那一瞬,那枚石榴突然波地一声炸开。表皮仍是那般地鲜嫩,而里边的石榴籽,却已全部腐烂成黑色!

“你又练了两个小时,洗澡水早就烧好了,人家等你好久了!”婠丫头抱怨道:“你的七步成诗那么厉害,干嘛还非得练石之轩的武功?真是浪费时间……”

“不练不行啊!”楚河一边打水,一边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笑道:“七步成诗虽然厉害,可是非得有武器才能发挥作用。我总不能上厕所的时候都把剑提着吧?万一哪位没品的刺客趁我遇上厕所的时候搞偷袭,那我可就是天底下第一个死在茅坑里的宗师级高手啦!”

婠丫头轻轻拍了楚河一巴掌,嗔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呢?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童言无忌……”

楚河笑着一拉婠丫头的小手,“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紧张。走,洗澡去……咱俩洗完,还得为小暄暄和宝宝准备水擦身子,抓紧时间,不早啦!”

又是十天过去。

楚河的不死印法第一层日渐纯熟,出招时的掌风拳风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虽然那掌风还是呼呼有声,拳风还是如同擂鼓,但比起初练时却是好了许多了。

拜婠婠和小暄暄所赐,他体质本就特异,比起石之轩这个创始人还适合练这门武功。而第一层心法又只是入门级,修炼起来自然进度神速。越往后修炼越难,难度层层翻倍不提,还需极高的悟性。

据石老邪推算,以楚河的体质悟性,想要将不死印法七层练到圆满,最少得花二十年。这还只是把心法练满,不算内功的积累。若想达到老石现在的境界,少说也得三四十年。

四十年后,楚河也就六十多岁了。若他能在六十多岁达到老石现在的境界,便已算相当惊人——老石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其实今年已经七十岁了。

七十岁的老家伙,有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儿,肾好,肾强大!

这一日清晨,楚河又是天没亮便起床烧水做饭。楚大将军时常感慨,自家中有两位孕妇起,他便变成了传说中的二十四孝老公。而现在是一位孕妇,一位产妇,一只婴儿,他不但是二十四孝老公,还多了一层二十四孝老爸的特殊身份。

大男人……不好做啊!

烧上水,蒸上馒头,楚河趁隙端上茶杯跑到院中刷牙。

正蹲在屋子大门前的台阶上,刷得满嘴是泡时,楚大将军忽听院中传来“呼”地一声破风声,情知又有人用轻功跳进了自家院子,不由无奈叹道:“会轻功了不起么?就不能敲门么?就非得跳墙吗?那门是干什么用的?”

一边抱怨着,他一边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就含着满嘴的泡沫呆住了。

来的,竟是阴后祝玉妍!

她仍穿着那一袭素雅的长裙,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妙目秀眉。

她的身形仍是那般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竞显雍容花贵。

她看着楚河,乌黑的眼珠中尽是冰冷的寒芒。但那眼神虽冷得能令沸水冻结,楚河却惊诧地发现,他竟未从阴后大人的眼神中看到仇恨。

“叫石之轩来见我!”阴后冷冷地凝视了楚河一阵,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您,您是来找石之轩的?”楚河讶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废话,快叫石之轩来见我!”阴后喝道,语气急促,听上去好像很着急。

“您等等,要不先进屋坐会儿,喝杯茶水……您用过早餐没?我馒头快蒸好了……”楚河语无伦次地说着,手忙脚乱地漱干净洗口水,然后飞身向着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婠婠快起床,你师父来了!”

“啊……”卧室中传出婠婠的惊呼,接着又响起楚歌笑嘹亮的哭声。被无良老爸的大嗓门吵扰了美梦的宝宝,以满腔的热情向妈妈控诉着他的悲愤。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婠丫头穿戴整齐,但秀发颇显凌乱地与楚河出了屋子,来到院中。而小暄暄则提着剑如临大敌地呆在卧室中,负责保护宝宝。

“不肖徒儿婠婠拜见师尊!”婠丫头一见祝玉妍,声音便显哽咽,趋前几步纳头便拜。

拜罢,她抬起头,美眸含泪地看着祝玉妍,“师尊,您是来惩罚徒儿的么?婠婠自知犯下大罪,若能平息师尊怒气,婠儿甘愿领死!”

楚河手提双截棍,颇为紧张地注视着祝玉妍,一旦她有任何异动,便准备开个唱!

“算了,为师从未怪过你。”祝玉妍先前冰冷的眼神化冻了。她怜爱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爱徒,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头顶的秀发。

楚河已紧张地心在打鼓。现在这种情形,若是祝玉妍掌劲一吐,那婠婠……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婠婠本就对祝玉妍心怀愧疚,且她性子向来倔强,见到师尊后定会请罪,楚河也是拦她不住。

若婠婠出了什么事,那楚河就算将阴后做成人肉叉烧包也于事无补!

然而,阴后却未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她扶起婠丫头,伸手轻轻地擦净婠儿眼角的泪水,爱怜地瞧了瞧婠婠的大肚子,叹道:“婠儿也长大了。不知不觉,都要生养子女了……”

“对不起师尊,我……天魔功……”婠丫头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是想说,她辜负了师尊的希望,可能练不成天魔大法十八层了,但是,话到嘴边却哽咽得说不出口。她爱极楚河,却对辜负师尊愧疚难当,一时间心痛如绞。

“别哭,别哭,傻婠儿,你比为师更加天才,焉知生养子女后便一定不能练成天魔十八层?为师昔年冲击失败,现在想来,也未必便一定是破了身的缘故。”这时的祝玉妍,一点也不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阴后,反而像一位宠溺女儿的慈母。楚河瞧着这情形,只觉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祝玉妍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来就要找石之轩,怎么会有这般强烈的感情流露?这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头么?

难道说……阴后在派中高手灭绝,心情绝望之下,打算今天找石之妍耍她那招超必杀“玉石俱焚”,与那个她爱了一辈子,却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同归于尽?

祝玉妍不知楚河心中想法,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阴癸派向来强者为尊,为师之后,便是你继承师门。你的男人天下无双,你是阴后,他便是帝尊者……婠儿,你很好,你比为师强,你找了个真正的好男人,不像为师……日后有他辅佐你,阴癸派必将发扬光大!”

说罢,她自袖中取出一方黑色的小令牌,塞进婠婠手中。

“这……天魔令?”婠丫头脸上还挂着泪,却仍止不住地讶然道:“这是本派掌门信物,徒儿如何能收?”

祝玉妍不容置疑地说道:“它本来就是你的。从今日起,你便是新一代的阴后!”

“师尊!”婠婠惊骇欲绝,她紧紧地拽住祝玉妍的水袖:“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您要……不,不行,婠儿不许师尊找石之轩……”

“别这样,傻婠儿,为师迟早都有这一天的。”祝玉妍瞧着婠婠,微笑着抚着她的额头、眉毛、脸郏,柔声道:“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子,为师已没什么遗憾了。”

说罢,她神情一变,又冷冷地瞧着楚河:“去把石之轩找来!”

“不是说对我这个女婿很满意么?怎么又横眉冷眼儿了?”楚河极为郁闷地暗自嘀咕,刚想听丈母娘的话去找老石,却被婠丫头拦住。

“不准去!”婠婠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眼神却是恶狠狠的,声音更是凶巴巴地:“不准你去!”

“哦,那我不去了。”楚河马上转变立场,决定听老婆话跟老婆走。说着,他还对着祝玉妍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婠儿,还听不听为师的话了?”祝玉妍的语气又变得急促,她威严地看着婠婠,说道:“虽然你已是阴癸派新掌门,但为师现在还没死呢!”

婠婠犹自倔强地说道:“可是……婠儿不能……”

“孽徒!”祝玉妍脸色一寒,水袖一挥,似乎想打婠婠一巴掌。可是手刚抬起,她便身形一晃,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楚,那唇前的面纱也染上了一抹殷红!

“师尊,您受伤了?”婠婠惊呼一声,飞身掠至祝玉妍身边,焦急地扶住她:“先进屋,婠儿为您疗伤!”

“不用你管!不听为师的话,为师便是死了,也不用你管!”在这一刻,祝玉妍也倔强地像个孩子,她甩手挣开婠婠的手,对着楚河喝道:“还不快去!让他到这里来,就说我在等他!”说话间,嘴角又溢出血丝,将面纱染得更红了。

这一对师徒,都是一般的倔强性子。楚河傻愣愣地看了看祝玉妍,又看了看婠婠,不知如何是好。

“师尊叫你去,你还傻站着干嘛?”婠婠哽咽着瞪了楚河一眼。

楚大将军如蒙大赦,飞一般地冲出了院子,向着成都府衙奔去。

他现在已是满脑子问号:“这究竟怎么回事?阴后怎会吐血的?不可能是被婠婠气的,难道是受了伤?这世上……还有谁能伤到祝玉妍?若她存心跑路,连石之轩、三大宗师都伤不到她的……莫非是……”

想到这里,楚河耸然一惊!

“玉妍受伤了?”成都府衙,一大清早便在批阅文件,十分勤政之石之轩放下了笔,眼中闪过一抹讶色:“谁能伤到她?”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楚河沉声道:“虽然没问,但我怀疑,阴后受伤,可能与近期高手失踪、被杀事件有关。”

“你是天人,熟知历史进程,难道也不知道是谁制造了那些失踪、暗杀事件?”石之轩搁下笔,起身问道。

“我说过,从我插手历史的这一刻,历史进程便会开始改变。”楚河摇了摇头,“初时我本以为我对历史的影响会慢慢地出现,却没想到,时局竟会变化得这般剧大。我已失去先知的能力,确实无法猜出那些神秘事件是谁制造的。”

楚河的答案石之轩早有所料,他摇了摇头,举步向着府衙外走去。

“走,我们去问玉妍。”

“你真的要去见她?”楚河紧走几步,跟上石之轩,讶然道:“她这辈最恨的就是你,为了杀你,她甚至还专门创出一招‘玉石俱焚’。你若去了,她还不跟你打起来?”

“不会的。”石之轩摇了摇头,“她未伤时也留不住我,现在受了伤,怎可能伤得到我?她最清楚我的身法,那玉石俱焚再厉害,也需得将我困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令我动弹不得方能伤到我。否则,那一招也不过是自尽的绝技罢了。”

石之轩说得没错。那玉石俱焚虽然厉害,但这种将真元精血瞬间爆发出来的自爆技能范围有限,越接近爆近中心威力越大。想要石之轩的命,祝玉妍最好能抱着他发动必杀。但以老石的轻功身法,阴后根本没法儿靠近他。

楚河奇道:“既然杀不了你,那她为什么急着见你?”

“你好歹也是一代情圣,连这都猜不出来么?”老石慨叹道:“虽然并不后悔,但我确实对不起玉妍。”

楚河也就是脑子里没转过弯儿,老石这一提,他便知道原因了。

爱恨纠结一辈子,无论是爱还是恨,心中最牵挂的,始终都是那个人。

恍然之间,楚河心中一惊:难道说……阴后的伤势已经严重到快死了?否则她怎会连向楚河、婠婠问罪都没做,便毅然传位于婠婠?又怎会……在明知不可能杀死石之轩的情形下,一意坚持要见他?这不是临死之前,见上又爱又恨了一辈子的负心郎一面,了结最后的心愿么?

一老一少两位邪王步履匆匆地走在成都的大街上,清晨时分的成都城已然渐渐活跃,鸡犬之声此起彼伏。

默然无语地走了好一阵,及至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中,楚河终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祝玉妍人品武功俱是上上之选,你当初……为什么要欺骗她的感情?”

“呵,你是责我为何负心吧?”石之轩淡然一笑:“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纯粹的花间派弟子。心法使然,花间派的人,怎会有真爱?更何况……玉妍想要领导阴癸派,乃至领袖圣门,就绝不能嫁给我。而我,为了重振圣门的理想,也是不能娶她的。一山不容二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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