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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爹回来再收拾你个小兔羔子……”刘淑云摞了句狠话倒也没追出来,冯平进屋不是,不进也不是,正犹豫着,冯长军推着三轮车进了院子。
“爹,回来了,买卖咋样?”冯平硬着头皮迎上去,作好了再次接受口水洗礼的准备,却听老爹“咦”了一声,“这小头理得,看着就凉快,哪弄的,明儿个老子也去理一个。”
“啊?呃~服装厂门口红军那儿。”冯平呆了呆,才答了一句,眼瞅着三轮车上几乎还是满满一锅的下水问到,“爹,咋剩下这么多?”
“时光不好过了,厂子里头都开不出支,谁还有心思吃肉;再说都去影院看热闹了,大楼底下没几个人儿,就早早回来了。”冯长军把三轮车推到厨房的石棉瓦雨罩下面,跟冯平一起把肉锅抬下来,“明儿要再卖不了就不能放了,赶明儿个,你爷爷你大爷还有你姑家,挨家挨户送点去。”
“嗯。”经济大气候如此,冯平也没什么法子可想,倒是劝老爹买台冰柜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自己想到的,老爹肯定也能想到,而且心里早存了劝他改行的主意,时机未到而已,便把刚才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家三口一起吃过晚饭,冯平小意儿地侍候着,刘淑云的气早消了,又陪着看了会子《乌龙山剿匪记》,昨夜没休息好,冯平看得眼皮子直打架,知道两口子不看完电视不会睡,就自顾自地挑帘出了屋子。
活动着手腕脚踝及全身的关节,冯平舒展开筋骨,双腿依次虚踢,前踢、后踢、侧踢、前摆、后摆、侧摆,做了会基础空击练习,才拉开架势,把自幼练习的十二路谭腿依次使了出来。
冯平六岁入学,在体校武术队学了八年多的拳,平时练习较多的拳法是列入国家指定表演和比赛项目的燕青拳,燕青拳极重下盘功夫练习,作为武术训练基础项目之一的谭腿,自然是练习下盘功夫的不二法门。
从前的冯平性子浮躁,做事易冲动而少有长性,老爹送他去体校便因为这小子从四、五岁起就皮得没边,成天祸害得左邻右舍鸡飞狗跳的,便想着让他去吃点苦头好收收性子,倒没想到冯平能坚持着练下来,就连体校因招生困难撤销后,转到镇中上学,这路谭腿的功夫也没荒废了,直到上了职中,因为年少荒唐的感情受挫,酒后失手伤人蹲了劳教,心灰意冷之下才断了练习,后来为了生活事业奔波,更是不得空闲,一身功夫就此忘了个精光,此时想要重新拾回来却又谈何容易。
头路出马一条鞭;二路十字鬼扯钻……冯平一边缓慢比划着拳架,一边在脑子里细想着拳路口诀,曾经想也不想便能挥洒自如的腿法在脑子里几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虽然全身筋骨气血正值旺时,踢出去的架子却歪三扭四,比之初学的幼童还要笨拙三分,使到关键部分更是要停下来想上一想,这“想上一想”与想也不想之间,二字不同后果却天差地别,十二路“四不像”的少林谭腿堪堪使完,浑身骨架都要散开般地难受,全然没有平时练完拳时神清气爽的痛快。
惭愧地摇摇头,冯平心知功夫荒废的太久,贸然急进只会事倍功半,搞不好还要落得伤筋动骨,想着慢慢练总能找得回来,便去打了水洗漱,再回堂屋看时,灯亮着,爹娘却早已睡了。
第二天清晨,公鸡刚一打鸣,冯平就自然地睁开了眼,看座钟才五点半,倒没有依着二十年后赖床不起的习惯,爬起来先去院里练了趟拳,自觉比之昨夜稍微熟练了一些,练完后额头微微见汗,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爹娘还没起,便去小屋拿了弹弓,又蹑手蹑脚地回堂屋拿了钥匙,打开夜里落锁的街门,穿过车影都不见一辆的国道,听远处有火车鸣笛,站在路基下等了一会,直到老式蒸汽机头牵引的货运火车“吭哧吭哧”地驶过,才越过铁路,来了西侧的小树林里。
按明阳县城早年间的规划,107国道和京广铁路线平行穿城而过,铁路以东是住宅和商业区,铁西便是工业区了,明阳化肥厂、铁厂、水泥厂、机械厂等国家曾经重点倡导的县属国有企业都集中在此,正值90年代初,曾经红极一时的各县办工厂受体制和债务的拖累,虽然还不至于像几年后那样或改制、或破产清偿、或就此销声匿迹,却也都均处于开工不足、停工待料的尴尬境地,因而铁路线与工业区之间的这片防洪林显得静悄悄的,只有虫鸣鸟语偶尔会打破一下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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