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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一节重刑
雷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强压下内心那种想要一枪轰掉对方脑袋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李承志眨巴着自己闪亮的小眼睛,认真地看了看他:“或者应该说,我能够跟随你一起离开?”雷成的眼角微微颤抖了一下,在悄悄按下腰间信息收录装置的同时,应道:“我要先看看元素弹。”“抱歉,这个要求恕我无法满足。”毒贩的脸上掠过一丝略带失望的阴狠:“我可不想再过这种随时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必须和你一起走。这就是我的条件,交换条件。”“可以满足他的要求。前提是首先拿到元素弹和我方残余的潜伏人员。具体行动细节,由你全权负责。记住,元素弹和我们的人必须绝对安全。”远在指挥中心莫远章那明显带有怒气的声音,顺着通话器传入雷成的耳中。信息记录器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瞬间回放到基地内的显示屏幕。“我答应你!”望着面露喜色的毒贩,雷成缓缓放下手中已经拎起的枪口。“你……能保证?”要求获得满足后,李承志反而有些迟疑。见过太多尔虞我诈的他,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如果你连一名将军的话都要怀疑,那么请便。”雷成冷哼一声,狞笑道:“其实,只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一样能够拿到需要的东西。”“不!你不能这么做!”闻言,毒贩身后的护卫们顿时把枪口指向了雷成。面色苍白的李承志惊道:“我有联邦国籍,我还是你们安排的线人。你,你不能这么做。”“叫你的人把枪放下。老子没时间陪你们玩。”雷成颇为厌恶地瞟了一眼:“给你三十秒考虑时间。真要动手,这里所有的人,还不够我杀的。”此话一出,毒贩的护卫们脸色不由得一变。正待发作,却见从房间的入口处,突然冲进数具全副武装的机械兵。冰冷的钢铁手臂上,架满了充斥着代表死亡黑色的枪口。“住手——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儿。希望……你能记得刚才所说的话。”李承志悻悻地指了指面前的箱子。脸上的表情,活像一个以全部筹码,做最后一搏的赌徒。雷成没有多言。快步上前一把掀开箱盖。两枚被油性棉纸包裹在一起的元素弹头,正在微黄的灯光下,泛出冷冷的青灰。核对弹身编码、拆除密闭弹芯、锁定起爆密钥……
两名负责拆弹的队员动作准确利索。在旁观者惊佩的目光注视下,略呈三角状的圆锥形弹头,被飞快地分解成数个独立的安全个体。当雷成把所有配件全部收入空间手环后,电子计时器上的数字,仅仅只跳过了四十秒。
见状,在场的黑帮分子纷纷面露喜色。为首者更是急不可待地想要簇拥着毒贩走出房门。却不想,守候在那里的机械士兵,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我们的人呢?我指的是那些联邦的潜伏者。”雷成冰冷的问话,使李承志心底一沉。摸着下巴思虑片刻后,只见他狠狠咬牙向身边的一名打手喝道:“也罢,反正迟早你们都会知道。去,把他们都给我抬上来。”“老大,真要……带上那些人一起走吗?他
们可是……”被命令的打手有些犹豫。“管不了那么多了。”毒贩轻叹一声:“反正,他们早晚都会知道。”这番对话颇为古怪。只是,当打手们从房间内屋,吃力地搬出六只约莫半米见方的特殊钢架时。外表冷酷的雷成,竟也有些微微发颤。说是钢架,其中钢筋也不过仅有十余厘米高的部分。就在这些表面已经锈渍斑斑的肮脏金属顶端,却赫然粘连着与之丝毫不同的肉体。
六个人。臀围以下的双腿已经不在。伤口边缘的末端,被一层闪烁着独特光泽的熔质金属所包裹。看上去,与整个躯干浑然一体,密不可分。钢架中央的连接点,被牢牢焊死在金属表面。从已经发黑的氧化焊点来看,这些可怜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仅仅如此,当然不会令见惯血肉的雷成感到恐惧。真正使他觉得惊惧的,却是被支撑在焊架上的这些人。浑身赤裸的他们,残破的身体表面,已经被肮脏的污血和烂肉所覆盖。原本应该光滑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被锐器割开的昂长裂口。在中间那些鱼鳞状的伤口处,已经无法分辨出肌肉与皮肤的区别。只有在淤血所填充的深凹伤痕对照下,才能多少看出那么一点点残留的肌体。
外翻的皮肉,已经全部腐烂。由于失水太久,发黑干硬的皮肤已经变得卷曲。覆盖在其下,本
该显出红润的肌肉,也已在淡淡的表层细菌腐蚀下,隐隐透出竦然的褐黄。略微用力挤压,大片散发着恶臭的脓液纷纷溢出。附着在其上的粘稠的死肉,也在这种轻微的力量作用下,散化为稀烂的半固体,在脓水的冲刷下缓缓掉落。嘴唇、眼睛、鼻子乃至整个面部,根本没有任何完好的部分。刀割、炙烤、穿透等残酷的刑器,在其中逐一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其中受伤最严重的一人,上下嘴唇完全被割掉,牙齿、舌头俱也不见。乍看上去,那张残破的脸上,好似突兀间被某种巨力,猛然洞穿出一个令人恐惧的血肉窟窿。六人当中唯一的女性,显然遭受了更多的摧残与折磨。其胸前**被割掉的凹陷里,用铁丝连接着肩膀处的关节。颈部稍一扭动,便会牵引着破烂乳腺下的脂肪同时被拉起。铁丝的末端,正好与一条精心分剥出的神经相连。与周围已经坏死的肌肉组织相比,神经的颜色显得尤为鲜润。看得出,有人会在固定时间,为其浇上搀有特殊药物的生理溶液。
为的,就是保持神经活力与敏感。让受刑者感到更大的痛苦。雷成只觉得嗓子一阵发干。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强忍住喉头的干粘,以及内心深处随时可能枉乱的欲望。终于,以沙哑干涩的声音,发出仿佛地狱最深处恶鬼一般的低嚎。“是谁……是谁干的?”“不……不是我!不是我!”李承志早已料到,雷成见过这几人后肯定会有所反应。就连他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这些受难者的惨状后,当时就有种强烈的呕吐欲望。但他却从未想到,自己从这名年轻的联邦准将身上,居然会感受到如此冰冷的杀意。
当下,他满面恐惧,双手慌乱地连声指天嚷道:“叛民,是那些叛民。昨天,我把他们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我……我发誓!我……我真的没对他们动过任何手脚啊!”这个怕死的毒贩,雷成根本没有放在眼中。他也相信这家伙根本没有勇气这么做。只是,他需要发泄。需要找个人来发泄内心仿佛狂潮般的愤怒。叛民中的潜伏者,是军方早在战争初期安置的特殊人员。他们的任务是收集一切可用的情报。也就是安插在敌人内部的暗间。潜伏者在军方内部的身份密级最高。发现后被抓获的结局也很惨。但是,雷成从未想过,如此残忍的刑罚,居然会由人类实施在自己的同类身上。
那些腐烂的皮肉,显然是被某种污物泼洒后,产生大面积感染造成了肌肉的溃烂。估计施刑者是依靠维生药物的作用,这才没有让他们提前死亡。当然,这样做,不过是想要从这些人的嘴里,撬出更多的东西。“把他们都带回来。”忽然,通讯器中传出发自指挥中心的信号:“医疗部有把握救活他们。”拼命压制住内心狂暴的欲望,面色冰冷的雷成,缓缓松开死死捏在一起,已经有些发白的拳头。从腰间的急救包里,模出一支浓缩吗啡针剂。朝身旁一名潜伏者的手臂缓缓扎下后,在对方那张仅剩一半上唇的残破裂口,发出一声明显带有舒缓与感激的呻吟中。将其身体焊接在一起的钢架边缘高高拎起,轻轻系在防护服背部的带子上。“兄弟!我们回家。”说着,他已大步迈出房门。“等一等!”见状,呆呆望着这一切的李承志,忽然慌乱无比地大声喊道:“你说过,会带我一起走。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我是说过。”已经身在门外的雷成,头也不回地径直朝来路走去。可能是由于墙壁与空气阻拦的原因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冷漠与不屑:“你自己有脚。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我跟紧一点。”两个中队的重装机械士兵,仍旧是全队的前锋。唯一不同的,只是有五十具机械兵的位置,从队首转移到了末尾。
雷成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李承志,多少也应该做出一点样子。机械兵属于可废弃的再造兵器。用它们担任后卫多杀几个叛民,对于自己狂暴的心情,也是一种不错的慰籍。更何况,这些机械士兵,还肩负着特殊的额外任务。与来时相比,整个小队的行进速度显得略微要快一些。其中固然有阻拦者被杀绝,道路通畅的因素。更重要的,则是发觉事态异常的大量叛民,已经朝着这一方向蜂拥而来。突入居民区的时候,雷成曾命令,向道路两侧释放出数十只昆虫式自动探测器。这些灵巧的机械制品虽然不能对目标进行攻击,却能把它们“看到”的一切,清楚地传送回对应的信号接受器。
十七小队所有成员的手腕上,
都系有一块小巧的电子地图。屏幕上显示所在区域繁密的线条网格间,有一条用醒目绿色标示的曲折光条。就在绿线的两侧,围聚着密密麻麻拢聚成群的红色光点。它们就好像是无比饥饿的野兽,正从与绿线相连的各个通道拼命涌出。张开自己满是獠牙的狰狞巨口,带着无比的残忍与冷漠,疯狂追寻着已经显露踪迹的猎物。一个红点,代表一个叛民。绿色的光条,代表着进入居民区的自动记载路线。也是撤退的安全捷径。只要在红点将绿线阻断前,顺利冲出这片充满腐臭气息的死亡之地。就能进入绝对安全的中央军事区。望着地图上不断迫近的红点。雷成仿如坚冰一般的验上,却流露出略带残忍的诡异微笑。
“陈章,带上他。从现在开始,由你领队。记住,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安全送回基地。”清楚对方心意的陈章,接过雷成背上残废的潜伏者。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小心点儿,别玩得太过份就是。我会在通道口布置接应你。”“嘿嘿嘿嘿!放心吧!我不会有事。”雷成干笑几声,缓缓抽出锋利的碳钢战刀。转向身后,望着正亡命狂奔而来的毒贩与其手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做人……一定要讲信用……”“你这家伙……小心,人杀多了,会有报应的。”陈章无奈地摇着头。也不多话。背起重伤的潜伏者,提身朝着通道出口的方向急速跃去。他不想阻止雷成。确切地说,应该是无法阻止。一旦下定决心,这个固执的家伙会不顾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也毫不担心雷成会有什么危险。高达七级标准的强悍实力,还有数只与之近似的高级召唤物。如果真要担心,也应该担心那些凶残而可怜的叛民。至于战时条例,那就更没有什么问题。距离十七小队受第六集团军节制终止,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只要在指定时限内归队,就不算违规。“真不知道基地司令官是怎么想的。让这家伙带队,简直就是在羊群里放进一条饥饿的人形暴龙。”与带着满腹牢骚飞快远去的陈章相比,恼羞成怒的李承志虽然对雷成同样充满腹诽。可在他的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任何痕迹。
李承志从来就不认为贩毒是一种卑鄙肮脏的职业。在他看来,街边要饭的乞丐,比自己更加无耻。至少,老子还能自己养活自己。古话说得好——“骂穷不骂娼”。钱,是李承志的一切。也是被他所倚仗的保命工具。
数十亿的财产,在联邦政府手里莫名其妙的蒸发。令他惋惜,令他心痛。却并不后悔。他从来就没想过,用这些钱换取到几个移民团舱位的可能。毕竟,战乱时期,钞票等于废纸。之所以这么做,为的,仅仅只是想要与联邦上层搭上关系。他真正的筹码,还是来自“真理与信念”教派的情报。他不想死,他也想像普通平民一样,能够进入军事区内接受改编。然而,自己的毒贩身份,却是其中最大的障碍。他很清楚,移民团一旦离开,政府留下的权力真空,必将由军方全面接管。相比追捕自己几十年的警察,他更愿意和军人打交道。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重视情报来源的将军们,的确对自己的脑袋不感兴趣。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事态的发展与自己想象中显然有所偏差。为了继续获得更多的情报,那个老不死的上将,居然又把自己送回了叛民中间。大概是因为曾经帮助过神秘男子的缘故吧!叛民对自己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但李承志却并不愿意和这些疯狂的家伙呆在一起。尤其是当他见过一名潜伏者,惨遭酷刑被杀害的全过程后,这种念头也变得越发强烈。他不是没杀过人。为了保命,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是,像这种野兽般的残忍行径,即便是为了躲避警察追捕,曾经命令炸死上百名人质的李承志,也仍然觉得不寒而栗。身处一群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疯子中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一百五二节肉路
有关叛民和“真理与信念”的情报很多。但知晓内幕的李承志全都密而不发。叛民为了配合盗取同化细胞的牵制作战方案,同样也被他压下。之所以这样做,固然是他对军政府不满。更重要的,则是他明白:想要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中生存,就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他知道那个特殊通讯器绝对不会泄密。但他就是不用。
假若自己把所有大小情报全部发出。的确能够得到军方的欢心与重视。可是如此一来,自己就永远也无法进入军事区安渡余生。和一名普通的后备役平民相比,军方显然更加喜欢一个安插在敌人内部,可以获得大量情报的间谍。更何况,这个间谍本来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毒枭。就算事发被杀,也是罪有应得。李承志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他必须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自己最后的活命机会。k-6元素弹,是一条足以威胁基地安危的情报。他确信,军方绝对不会无视这种武器的存在。他们肯定会派人前来清除这个隐患。
有能力执行这类高危风险任务的,绝对是军方的最精锐部队。有他们做保障,自己就能顺理成章一起离开。他相信军方不会杀掉自己。毕竟,我是他们的线人。做为必要的掩饰,李承志派出了自己的亲儿子传递情报。他要示弱,要以此掩盖以往的不作为。要让那些将军们相信:
自己是一条不堪大用的可怜虫,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利用价值。
当然,他也清楚军方的底线。因此,这才不惜一切代价,命令自己的私人武装在任务部队抵达前一天,把早已知道关押地点的潜伏者们救出。凭借这些微末的“功劳”,那些军人绝对不会为难自己。不过,就像那个年轻准将所说的一样:能否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还得靠自己的两只脚。近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打手,是李承志的所有班底。其中除了十余名对自己足够忠诚的心腹,剩下的,都是从叛民中精心招揽的武装护卫。依靠大量毒资,早在战前他就已经在各地设置了几处秘密的物资储备点。由于身份卓然,再加上和“真理与信念”的那层关系。经由秘密通道进入居民区的个人物资,叛民们丝毫没有截留。利用这些东西,李承志很容易就组织起一支属于自己的独立武装。有这些人在身边做依靠,再加上那些精锐的士兵。自己肯定能够逃出去。
十七小队那种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行进速度,让他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承志简直无法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够跑得比汽车还快。十余辆燃油型越野车,是作为战用物资运进基地的储备品。现在,它们却是黑帮份子赖以逃亡的最佳工具。在居民区内的通道行驶,顶多只能保持六十码左右的速度。尽管如此,出发几分钟后,冲在最前面的车手,连十七小队的尾巴也无法看不见。速度!可怕的速度!
虽然有些意外,可李承志却并不慌张。这名准将显然没有食言。紧跟在车队尾端的数十具重装机械兵,足以把任何追击者打得连渣儿也不剩。
当车队冲到雷成所在的通道时,自认为“安全”的想法,已经在他脑子里荡然无存。“让开……”面对嘎然骤停的车辆,雷成只是带着冷漠平静的表情,猛然拉开车门,将满面愕然的车手一把拽下。自己却猫身钻进了驾驶室中。“……你……你想干什么?”后座上浑身颤抖的李承志,一面制止抬枪瞄准对方的手下,一面故作镇定地问道。“履行我的诺言,带你离开这儿。”雷成熟练地挂上挡位,在众人不及反应的惊异眼神中,狠命一脚将油门猛然踩到最底:“命令你的人,把所有武器对准正前方。我会让你们感受到杀戮带来的无比快乐……哈哈哈哈!”当越野车以超过百码的时速,疯狂而灵活地在居民区内连绕数个急弯,出现在一条通往军事区必经的走廊上时。车内所有的黑帮,终于明白雷成之前所说那些话的意思。
长达数千米的走廊内,密密麻麻蜂拥着难以计数的叛民。攒动的人头与他们手中挥舞的枪支,共同组成了一片钢铁血肉的混合森林。他们朝着走廊另外一个方向的出口奔跑。显然,这些人正在追赶刚刚经过的小队成员。突然冲出的车辆,令聚集在走廊末端的叛民有些吃惊。尤其是车头前面那几盏发散出强烈光线的远射灯,更使他们觉得莫名的恐惧。就在他们尚未对此做出任何反应的同时,大脑中的潜意识却已绝望地发现:死亡
,已经临近。
紧握方向盘的雷成,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异状。睬下油门的脚底,就好像完全与之焊死。被高速驶来汽车撞飞的叛民们,活像断线歪拽的风筝。而那些直接被碾进车轮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变成扁平形状的人,只能在自己的本能控制下,从喉咙的最深处,发出凄厉无比的绝望惨嗥。粉碎的肉末,喷涌的鲜血,在急转的车轮带动下,高高溅射在搭乘者的身上。浓郁的血腥与地狱般的场景,使所有人都有种难以忍受的呕吐欲望。李承志拼命睁大自己的眼睛,惊恐无比地望着驾车的雷成。他清楚地看见:这名卸开防护服头盔的准将脸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污血碎肉。可他丝毫没有所动,仍旧面无表情地驾车疾驶。似乎,车外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完全透明。根本没有任何察觉。铁血、冷酷,是军人在对待敌手时的最大特点。而如此冷血的军人,李承志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残忍的家伙……难道是装有特殊表面
皮肤的机械人?”正当毒贩紧张地猜测时,一路狂冲的越野车,终于在叛民密实人墙的阻拦下,极不情愿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车速实在太快。以至于被车头最后撞飞的人们一时间无法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没有想过要抬枪对准车内心怀叵测的乘客。人脑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它能在危险来临前,做出最快的求生反应。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瞬间丧失所有思维,彻底陷入麻木状态。但是不管怎么样,身体剧烈疼痛的刺激,再迟钝的大脑也会有所察觉。不过,对于走廊内的叛民而言,已经为时太晚。
没有人看到雷成什么时候下了车。甚至就连前排副座上的打手也没有察觉。包括李承志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嘴,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个人,一把刀。好像一阵剧烈旋转的飓风般,猛然冲进了密集的人群。将所有被之沾连到的物体全部撕裂,一一扯碎。绝望中的人,会爆发出强烈的战意。为了食物生存挣扎的人,会在疯狂中变强。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李承志招募的这些打手,无一不是从最强壮的叛民中千挑万选而出。以食物为奖励设置的搏杀比赛,是毒贩的创造性举措。每一次出场的参与者,必须将所有对手杀死,才能获得最后的奖品。可以想象,被饥饿所折磨的人们,会以何等疯狂的欲望去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一场比赛下来,只有最凶残、最狠毒、最强壮、也是最有头脑的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李承志身边的护卫,每个人至少都要胜出十场这样的比赛,才能具备挑选的资格。他们号称是叛民中的最强者。也是最无惧生死,最强大的战士。也就是这一刻,这些人才忽然发现:这样的称号冠加在自己身上,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与这个年轻的军人相比,我算得了什么?几分钟时间,他就已经冲进了走廊的中央。随便数数,死在这家伙手上的叛民,至少也有几百个。换了我,行吗?
平时自诩为强大的护卫们面面相觑。除了惊恐与骸然,从对方眼中,再也看不到其它任何东西。
面前的事实,令他们无比震撼。雷成经过的地方,已经被断裂的身体与散飞的四肢所填满。柔软的烂肉与脂肪间,不时突出一根根坚硬的骨头。凹凸不平的尸肉堆中,不时显出一个个死者残破混圆的头颅。翻白发腻的眼球与耷拉下垂外唇,看上去是那么恶心。不过,也只有这种身体本能的反应,才能使旁观者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完整的活人。冰冷的地面已经被腥浓的血水覆盖。从大量尸体中滑落的柔软肠脏,铺满了地面的所有空隙。肥白滑腻的它们,在血水的浸泡下,略微蒙上一层淡淡的润红。可是,这种难得一见的美感,却被从肠端挤压而出的粪便残渣瞬间掩盖。“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儿跟上!”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仿佛地狱深处的走廊外端传来。呆坐在车内的人们忽然发现:这条完全用血肉铺就的路,也许是自己活命的唯一生机。
漂亮的越野车已经无法开动。稀烂的肉泥完全糊住了轮胎。即便能够从人为的陷阱中脱出,也无法穿过尸体堆积成的肉路。面色苍白的李承志咬了咬牙,狠心从车上跃下。锃亮的皮鞋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种略带潮湿的舒适温热感,也透过鞋底传到了脚心。那是完全由死亡人体散发而出而温热。杀得太多,死得太快。无法冷凝的血液,只能把
这种宝贵的热量渗透于地面。最终驱散了可怕的冰冷。长长的车队被迫停止。惊撼不已的乘客们,在滑腻潮湿的路面上,战战兢兢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就在他们的背后,则是面无表情,以金属打造而成的武装机械人。
亡命前的惨叫,从走廊的镜头还在不断传来。仿佛鬼魂凄厉的索命音符,径直钻入人们的耳中。催促着心惊胆颤的逃亡者,拼命加快着脚下移动的速度。平时自认甚高的护卫们此时才发现:原来,死人比活人更加可怕。李承志已经麻木。口中上下牙齿剧烈撞击发出的“得得”声,已经变成控制他脚步的一种古怪节奏。如果不是两名心腹左右拉扯,因为颤抖而变软的肌肉,根本无法完成大脑的行动命令。恍惚间,一脚踩空。当两名心腹拼力将其从稀烂的血肉堆中拉出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睬空的左脚,似乎被某种东西所卡住。无奈之下,只能低头细看。也好将之拨开尽快赶路。
一望之下,李承志之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圆瞪的双眼中,黑色的瞳孔也在剧烈的刺激下骤然缩变成微小的针点。一颗被利刀砍下,还连带着半边肩膀的人头。可能是因为死时的惊叫,头颅的下盍无法关合。自己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踩进大张的口中。“老……老板……快……快走!”睹见此景的心腹同样面色煞白,机械地重复着这句简单的话语。李承志强压下内心的巨大恐惧。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抬起右脚,朝着紧卡左脚的头颅狠命一跺。只听“噗”的一声,随着死者一颗被重力硬挤而出的眼珠从其面部滑下,自己那只倒霉的左脚,也终于摆脱了令人心颤的束缚。
当一行人活像从地狱里爬出,强忍住翻腾胃袋里剧烈的呕吐欲望,筋疲力尽地来到走廊尽头拐角的时候。却赫然望见:
浑身上下已经被粘稠血肉所浸透的雷成,正将战刀斜拎在手边。若有所思地望着这条通道的对面。五十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面色苍白,嘴角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浅笑。除了略显破旧的长裤与身上领口敝开的衬衫,随意垂落的双手中,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李承志见过这个人。就在叛民的指挥部,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底细。“要走就快点儿,别挡着老子砍人。”雷成看也不看走近身旁的众人。只是从口中不冷不淡地飘出这句意义明显的催促。
毒贩丝毫没有迟疑,连招呼也不打便直接从雷成面前跑过。他已经习惯有人帮忙殿后自己跑路。尤其是现在,他更加不会推辞。对面的男子没有阻拦。只是任凭这些面带不解的逃亡者从身边仓皇而过。“你是谁?”几分钟,当最后一名机械兵的身影消失在通道转口后。雷成手中的刀,也轻轻提离地面。“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削瘦的男子微笑着搏了搏额前的垂发:“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说!”“你真的是人类吗?”诧异的神色在雷成脸上一晃而过:“当然!”“不可思议!”男子喃喃着:“人类居然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实在难以置信。”“最后问一次,你到底是谁?”雷成紧盯住对方的双眼。他能够感觉到,这个神秘的男子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强大,而且飘忽不定。
虽然自己亲眼看到他一拳打爆了某个叛民的脑袋。可雷成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气息,隐隐有种邪恶的意味。“你是指这具身体的名字?还是想要知道我自己的名字?”男子邪笑道。“什么意思?”雷成眉头一皱。“很简单。”男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不是你的?”雷成眼中一亮:“你是第二世界的生物?”“第二世界?”男子有些意外,随即释然:“嗯!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吧!”“原来如此!”雷成嘴角浮现出淡淡的阴狠:“说,你的名字?”“如果你是东瀛人,一定非常熟悉我的名字。”男子慢条丝理地捏了响指:“我就是天鬼一族之王——酒天童子。”
第一百五三节妖怪
“酒天童子?天鬼?鬼族?”雷成重复了一遍这个古怪的名字,侧目道:“你就是平源时代那只有名的妖怪?大江山上的强盗?”“呵呵!真是难得!”男子颇为惊讶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没想到,在东瀛一国被绝灭之后,竟然还有亚洲联邦国属的军官记得这种无聊的传说。看来,人类的思维,的确不能以常理推测。”“除了东瀛国民,地球上任何种族的人类,都不会喜欢一只吃人的妖怪。”雷成瞟了一眼记时器上显示的数字。距离下一批叛民到来之前,自己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
“人类,的确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男子邪邪地笑着,轻轻举起双手,用修长的指头,灵活地解开自己衬衫上的钮扣:
“如果我记得没错,亚洲联邦在立国之前,曾经与东瀛岛国间,有过不死不休的惨烈战争。用你们的话来说,这是世仇,永远也无法消弥的世仇。可笑的是,毁灭东瀛岛国的敌人军队里,竟然还有身居高位的将军,熟悉自己仇人民族的无稽传说。这真是天大的讽刺。”雷成的面色冰冷,手中的碳素刀尖依然轻靠在脚边。表面看不出任何气怒征兆的他,丝毫根本不在意对方赤裸裸的挑衅。对手冷漠的态度态度,令男子有些疑惑不解。但他却不以为然。尽管面前对手的实力远远超出常人太多。可是以常理来看,人类的力量,永远也无法超越第二世界的高级生物。更何况,若论力量,即便是鬼族中的最强者,在自己面前,也不得不惶让几分。就在男子解开衣服上最后一粒钮扣,带着玩笑与嘲弄般的神情,将手中的衬衫即将抛往旁边的那一刻。略带不屑与鄙夷的眼睛,在下意识的神经反射控制下,瞬间膨胀到了极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硕大眼球中央,微缩成针尖状的细密瞳孔。
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刀,已经从自己的左协下直刺而入。被自己体内流出鲜血尚未浸透的刀身表面,在通道内暗淡的光线映照下,正反射出丝丝冰冷而诡异的幽蓝清芒。男子惊恐不已的目光,在充满愤怒大脑的引导下,从伤口的表面一直延伸到了刀身的末端。紧握刀柄的双手、有力强健的臂膀……最后,对手那张冷酷熟悉的脸庞,以及充满残忍,略带讽刺般的眼睛。才终于落入了自己的视线之中。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外表冷漠的人类,此前站立的位置距离自己有多么遥远。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越这段距离,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人类,绝对不可能强于自己。更不可能拥有超越自己的实力。可是,眼前的一切,却是如此残酷。那把刺入自己腹中的长刀,在潺潺渗出的鲜血透照下。搀杂了幽蓝与淡淡浅红的润色,看上去,是如此的缥缈,却又如此真实。他怎么会有如此之快的速度?快得居然连我也无法看清?
这可能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要知道,我可是强大的天鬼,是传说中最伟大的酒天童子啊!
“不可饶恕!该死的人类,我……我……我要吃了你!吃了你——”随着充满愤怒与疯狂的嚎叫,男子干瘦的身体也仿佛充气皮球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剧烈膨胀。一团团隆起的肌肉,毫无任何征兆的从身体各个角落拼命鼓出。在它们的挤压下,男子枯瘦的身体就好像一根长满了累累棉桃的株茎。在营养充分,趋于“成熟”,疯狂绽放的“棉实”扩张下。已经被完全遮挡隐蔽,再也无法看到丝毫本来的面目。反应极快的雷成,在对方身体刚刚产生变化的瞬间,便已灵活地抽刀闪身跃出。带着冷漠与嘲笑的神情,默默地旁观着眼前怪异的一幕。
男子解开衣钮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自称酒天童子的异界生物,与被自己收伏的女魔迦莉一样,都属于能够变异的高级生物。在信奉鬼神的东瀛国传说中,酒天童子拥有很高的地位。这只强大的妖怪,曾经占据出入当时京都必经之地的大江山,啸聚了大批恶鬼劫掠行人。由于无人能够制服它们,这群妖怪的气焰十分嚣张。它们不仅光天化日拦路抢劫,更将当时朝庭重臣的儿女掳走,当作食物杀死分食。在震怒的天皇命令下,大将军源赖光与家臣对之进行征讨。利用计谋,酒天童子毫无怀疑地喝下他们献上的毒酒。在昏睡中被对方砍掉了头颅。卫国战争中,卑鄙的东瀛人勾结敌国,关闭亚洲联邦导弹防御网联控部分。使之出现漏洞,令亚洲大陆惨遭核弹攻击。当时的联邦首脑震怒之下,不惜放弃部分战略优势,将作为预备队的两个重装集团军,利用大批空中运力,直接投放东瀛四岛。对原本已经承认联邦宗主权,并且完全依附的该国进行毁灭性攻击。
联邦的反击迅速且血腥。按照军令,当时参加该战役的所有军人,不受任何军纪约束。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所有占领城市中幸存的东瀛人,无论男女老少,一概全部杀光。据说,参战的部队将这一任务完成得无比彻底。在先头部队部队全面攻击过后,遍布城内的搜索小队,使用了包括战术性腐蚀毒气、强效生物病毒在内的全球禁用武器。在这种灭绝一切的屠杀面前,不要说是人类,就连城内所有的生物,也无法幸免于难。联邦的报复,令东瀛国首脑震惊无比。为了平息愤怒,他们向当时的联大提出申请维和部队中立保护。并且声称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以求联邦的宽恕。在美洲联邦的操纵下,一万名多国维和部队在本州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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