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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反对派的做法通常有两种:一个是**者的喜好,选择血腥残暴的方式,从**上对政敌加以消灭。这类做法,不符合当前欧洲绅士政治的主流,德赛也不屑于去做,或者换句话说,目前还没必要去做;二是大肆玩弄权术,以法律或道德的文明手段,抹去其政治生命。前警务大臣富歇、普鲁士驻法大使小布伦瑞克公爵,就是这样的牺牲品。
但在伊比利斯半岛,德赛更喜欢采用最佳的方案,说服或是胁迫那些受人尊重的反对者加入己方阵营,这才是成熟政治家的最高境界。从最早的安全村开始,到赫鲁纳,巴塞罗那,以及如今的萨拉戈萨。
费尔南多侯爵,便是其中一例。
1809年,随着萨拉戈萨的沦陷,布斯托神父战死于市政厅广场,帕拉福斯将军被软禁在马德里,布雷塔伯爵夫人领导的军委会选择了与法国人妥协,那位费尔南多侯爵事实已成为阿拉贡地区反法抵抗派的最高领袖。
当德赛旅在马德里起航时,费尔南多侯爵顺利摆脱了法国人的监视,从萨拉戈萨潜逃到塞维利亚(西班牙反抗军大本营,临时最高议会所在地,后迁至加的斯)。而此时的塞维利亚政-府正值内讧时期,保守派贵族不顾国土大部沦陷的事实,依然拒绝自由派的主张,不愿意在取消封建领主制,限制宗教干涉世俗,以及加强新闻出版自由等方面做出让步。
党同伐异,处于政治目的的保守派还大肆攻击自由派的拥护者费尔南多上校,指责这位侯爵的军事失误是造成萨拉戈萨沦陷的根源之一。若非自由派的强烈抗议,外加英国公使的干预,保守派组织的特别法庭差点将阿拉贡的爱国者投入监狱受辱。
两个月后,在英国公使的积极斡旋下,各派势力总算达成相互妥协,其间塞维利亚临时政-府也恢复了费尔南多侯爵的荣誉,晋升其军衔为将军,并承认他在阿拉贡地区的领导地位,将其重新派往萨拉戈萨,担当该地区反法抵抗派的最高指挥官。
从1809年9月之后,得到塞维利亚政-府与英国大力援助的阿拉贡游击队再度团结起来。在费尔南多将军的指挥下,各路游击队放弃了针对法军占领的大中城市围攻,活跃于山区乡野,专门伏击法国人的补给辎重与运送车队,令当时的阿拉贡法军总督,内伊元帅担当头疼。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饥荒使得交战双方不再将彼此视为最大威胁,内伊元帅有意识的收缩起防线,将非交通枢纽的广大农村与中小城镇留给反叛军。在收复大部分失地与数十万民众的同时,费尔南多将军及其领导游击队同样背负起自身无法克服的巨大包袱。
借**通不便、补给困难的等因素,已迁徙到加的斯的西班牙反抗军中央政-府,拒绝救济深处内陆地区的阿拉贡灾民。等到饥荒进一步加重,蔓延阿拉贡全境,造成尸横遍野的严重后果时,赈灾无力的费尔南多将军及其领导游击队也逐渐丧失民心、军心。
此时,德赛的军队已经完成对加泰罗尼亚全境的有效控制,赫鲁纳公爵的目标所向,开始转移到阿拉贡地区。军情局的间谍以及收买流民代表纷纷出动,进而向费尔南多侯爵,各个游击队指挥官游说,期望他们倒向未来的加泰罗尼亚新政-府。
费尔南多侯爵对此倒是义正言辞的断然拒绝,坚决维护西班牙王国的统一,但他的众多部下却抵抗不了军情局间谍的蛊惑,尤其是同乡亲友声泪俱下的苦苦劝说。在“人道盾牌”行动之后,北阿拉贡地区的游击队纷纷主动向来自加泰罗尼亚的军队缴械投降。
在顺利接管北阿拉贡政权后,德赛师团止步于埃布罗河北岸,并未顺势占领阿拉贡南部,除了政治、经济与法律等综合因素外,还有一个缘由,就是南阿拉贡地区的游击队更忠实于费尔南多侯爵,德赛不希望效各地的法军指挥官,把大部分兵力与精力用于围剿游击队。
期间,谢内尔上校曾向赫鲁纳公爵提议,军情局已锁定费尔南多侯爵的藏匿位置,随时能派出特工以暗杀手段,直接除掉这位阿拉贡抵抗派的军事领袖,但德赛没有同意,那是他自有安排。
在德赛的精心策划与雷蒙。雅克中尉的周密组织下,使得愚不可及的达维亚男爵夫人与志大才疏的小布伦瑞克公爵,两人共同合谋刺杀赫鲁纳公爵的阴谋,不仅成为一场荒唐的政治闹剧,还将无辜的费尔南多侯爵推至峰顶浪尖。
19世纪的欧洲政治气氛中,无论何种缘由,但凡对上位者,尤其是高等贵族的刺杀,一旦暴露公众,都是千夫所指的犯罪行为。在一片声讨中,昔日,那位令人敬仰的费尔南多将军沦为血腥侩子手、不可救赎罪犯的代名词,就连与法国持敌对立场的加的斯议会,也在保守派贵族的动议下,对外发布一则公告:宣布费尔南多侯爵谋害法国公爵的行为属于非法,既不符合欧洲贵族一贯的绅士传统,更不代表效忠裴迪南国王的加的斯中央政-府。
……
拉萨戈萨,圣约瑟修道院
在战争结束1年多后,修道院内外仍旧千疮百孔,遍地废墟。时至今日,这里依然保留着一大堆由碎土、砖块和尸体残片构成的杂乱无章的混合物。
站在一堵被炸毁的墙壁后面,费尔南多似乎又回到那场硝烟弥漫的战斗中,无数的士呐喊厮杀着,各自挥舞着的刺刀又如何残忍地向敌方身上捅去,显得比野兽更为凶暴。萨拉戈萨的守卫者从修道院的房子里不停地射击,看着法国人被刺刀和子弹打伤,成批成批地倒在正是他们一心想攻占的瓦砾堆旁。无论是作为爱国者的萨拉戈萨人,还是入侵者的法国人,双方既表现了勇猛的斗志,又表现了复仇者的那种凶残。
已经54岁的费尔南多侯爵,满头白发更胜从前,尽管他保持硬朗的军人做派,始终笔直腰杆,但神情忧虑,一筹莫展。当伸出触摸被法军炮弹炸毁的一段窗格,老军人忽然想到,要是在去年2月,自己效仿布斯托神父英勇战死于市政厅广场,也不会身负现在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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