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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的好意可能让许母想起了许仲的孝顺,更加的悲伤了,枯瘦的手指抓住荀贞的手,哭道:“我儿,我儿!”
黄忠将床上的褥子、单被整理好,请许母上床坐下。
荀贞空出手来,与陈褒一道儿拿了行李、衣物,告个罪,先出了屋子,把东西放到南屋。
许季追了出来,不顾地上脏不脏,五体投地、纳头就拜,感激涕零地说道:“荀君厚意,本不敢受;老母年高,又不敢辞。君之高德厚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荀贞装作不高兴,避开他的行礼,说道:“因为你我同学,所以我体谅老夫人年高,把屋子让给了她。你这样的作态算什么?难道我指望你的报答么?”
许季到底年纪不大,没啥城府,登时满面羞惭,从地上起来,说道:“是我错了。荀君,你的厚恩我会牢牢记住的!”
“叫我贞之吧,荀君、荀君的,听起来太生疏了。……,对了,你起字了么?”
许季年方十五六,未曾冠礼,不一定会有字。
他答道:“昔在先生门下时,得过一个名、字。名慎,字幼节。”
“处事应当谨慎,为人该有节操。我的族父对你深有厚望啊!以后就叫你幼节吧。”
“是,荀君。”
“还叫荀君?”
荀贞比许季大好几岁,对许季又有恩,他怎么也不可能直呼其字,犹豫了会儿,叫了一声:“……,大兄。”
“哈哈。”
荀贞畅快大笑,心道:“幼节虽有聪慧,年龄小,质朴天然,只不过对他母亲稍微照顾了点,居然就要兄事於我了。”这才是真的意外之喜,非常愉快。
虽说到现在为止,连许仲的面儿还没见着,但至少通过努力,得到了他弟弟的好感,他又想道:“许仲结交游侠,必不会像幼节这样,没有城府,轻易倾心,但是只要对他母亲苦下功夫,也未必不能拉拢。只不过,……,秦干刚严,又被许仲的朋党激怒,回到县里,定会说动县君,大举搜捕,也不知许仲能不能逃得掉?万一被抓住?”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朵里听到的再多,不如亲眼见一次有用。此前,他对许仲的了解只从耳闻,虽奇其为人,但对此人的态度是“千金买马骨”,对其生死并不在意,只想通过人们的口耳相传,把他的种种姿态、将他“敬重豪侠”的名声传扬出去就行了。而现在,在亲眼见识过许仲朋党的声势后,有点放不下了。
“若能得此人相助,聚众易耳!……,可惜我只是一个亭长,权力有限。别说游说县君放弃追捕了,连秦干的威严也触犯不起。唉,且走走看看,以后再说吧。”
当晚,荀贞果真亲自下厨,做好饭食,又亲捧进北屋,以子侄之礼,跪请许母进食。许母怎能吃得下去,在他百般哄劝之下,勉强吃了一半。
他跪请进食时,黄忠在边儿上,等他端着食盒出来,问他:“荀君为何对许母行此大礼?”
荀贞理直气壮,说道:“幼节与我同学,今又兄事於我,我当然要对老夫人行子侄之礼了。”这句话听入许季的耳中,使他越发感动。
……
秋季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荀贞是年轻人,体壮,不怕冷。许母年纪大了,又正悲恸难过,最容易得病的时候,晚上只盖一条单被,未免太薄。因此,他又找黄忠,问有没有复衾。
复衾,即填絮的被子,比较厚实保暖。
黄忠有点为难,说道:“有是有,但一年没盖了,也没怎么晒,怕会有潮气。”
陈褒乖巧,说道:“要不将小人的单被拿去,暂请老夫人盖上一宿?加上原来的那条单被,两条也足够取暖了。明日早早地取复衾出来,晒得暖暖和和的,再给老夫人使用。”
被他提醒,程偃也说:“对,先拿小人的给老夫人盖吧。今儿晚上,小人可以和阿褒合用一条。”
换房间,亲手下厨、跪拜奉食,添被褥。这哪里是被扣押的待遇?分明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许季虽也知有“同学”的这层关系在,他的母亲来到繁阳亭后或不会受苦,但却也没有想到荀贞会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感动至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吃过饭,荀贞抱着单被送去北屋。年纪大的人本就瞌睡少,许母又思念儿子,更无困意,坐在床上,拉着许季的手,涕泣不住。
许季尽管孝顺,但年纪小,不会说话。荀贞虽也年轻,可两世为人,哄哄老人家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几句劝解的话,逗两句笑话,虽不致令许母破涕为笑,但总能稍缓难过。到的后来,反倒没许季什么事儿了,许母也不怎么哭了,握住荀贞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
她话中的内容,在眼下这种气氛中,自然离不开许仲、许季兄弟。
通过她的话,荀贞也慢慢加深了对许仲的了解。这一夜,荀贞在北屋直待到灯油燃尽,许母不知不觉的睡去为止。
许季年少贪睡,兼之昨晚就没怎么睡,比较困倦,后来许母又不怎么和他说话,也伏在床边睡着了。荀贞没叫醒他,把袍子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中空气清凉,浸人肺腑。他穿着单衣,站在树下,伸了个懒腰。
前院鸡鸣,已是东方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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