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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岱宗殿时,曾渔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大殿上的神像、香案齐整,两支大蜡烛明亮地燃着,香炉上插着的三宝香散发着某种草药的青气,三宝香只燃了一小截,应该就在一刻时前点上的,谁会在这里给东岳大帝上香?
郑轼说话时,曾渔留意神像后的动静,听到后殿似有人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当即示意郑轼不要说话,他先到殿外看了看,暮色雪色间,方茂七和两个山贼正在岱宗殿门外游荡,这当然是吴平派来监视他的,但后殿那咳嗽的人是谁
回到殿上,曾渔向东岳大帝神像拜了拜,从香案上取了一根蜡烛,与郑轼往后殿寻看,两庑地狱七十二司的塑像狰狞可怖,不知那些山贼来此是否会感到罪恶的恐惧?
后殿空旷,西南角似有灯火透出,曾渔和郑轼端着烛火走近,见是一间静室,关着门,曾渔从门缝往里觑,但见一盏油灯,灯火昏黄,一个头发苍白的道人坐在蒲团上,瞑目不动——
曾渔进七星观,别处都没看到道士,想必都逃散了,没想到在这僻静处却有个老道士静室独坐,颇感好奇,当即轻轻叩了叩门,道人恍若不闻,一动不动,这时听得前殿脚步声,彭老球在喊:“曾秀才——曾秀才?”
曾渔就和郑轼走出去,彭老球双手端着个火盆,另一个山贼提着个大竹篮,两个人立在神像前东张西望找曾渔,方茂七也冲了进来,见曾渔二人好端端的在这里,没逃到哪里去,便“哼”了一声,掉头出去了。
彭老球搁下火盆,笑嘻嘻道:“两位秀才,好酒好菜来也。”就把香案上的香炉移到一边,与另一个山贼把竹篮里的一坛酒、几大碗鱼肉端出来搁在香案上,顺手就拈了一块肥肉送进嘴里嚼,含含糊糊道:“两位秀才这就请用饭吧。”
曾渔失笑道:“酒菜摆在香案上很不妥,看着好似和东岳帝君争食,罪过,罪过。”
彭老球大笑,说道:“这算什么,弟兄们在三清像前还与抓来的妇人戏耍作乐呢,那才叫荒唐,也没见天打五雷轰啊,所以这些神仙鬼怪全是假的,都是泥塑木胎,根本不必顾忌害怕,嘿嘿,来来来,我老彭敬两位秀才一碗酒。”说着就去开酒坛泥封。
曾渔眼里的痛恨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淡淡道:“把酒菜搁在地上吧,搁在香案上实在太别扭。”
彭老球和另一名山贼嘻嘻哈哈,嘲笑曾渔迂腐,彭老球还爬上神座,伸长了手拍着东岳帝君的肚皮,大声道:“怕什么,你看我。”说着使劲拍击帝君的肚皮,拍得“啪啪”响,又道:“我就是在这泥塑木胎上撒泡尿又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
就在这时,东岳大帝神像后突然冒出一人,双手执藤杖,狠狠敲在彭老球的左腿小腿上,彭老球身手颇敏捷,痛叫一声,赶紧跳下神座,单腿蹦跳着叫痛,揉着左腿骂道:“同尘老道,你敢打老子,老子一刀砍了你,啊,还敢打
曾渔看到这挥杖痛打彭老球的正是方才在后殿静室看到的那个须发苍白的道人,这道人举着藤杖追着彭老球打,一面骂道:“彭家出了你这么个畜牲,祖宗魂灵都不得安生啊,畜牲,道爷今日就打死你”
另一个山贼想要上前帮彭老球的忙,却被曾渔一把拽住,曾渔笑道:“看热闹,看热闹,老彭是本地人,与这道人是老相识了。”
那山贼听曾渔说看热闹,也就袖手旁观了,老道士满殿追着彭老球打,彭老球左躲右闪、东蹿西跳,呲牙咧齿的模样活象一只猴子,曾渔身边的山贼看得直发笑。
彭老球手背又挨了一杖,痛得发麻,只有逃出殿去,老道士在殿门前藤杖戳地“笃笃”响,气咻咻骂道:“彭家的畜牲再敢进来,道爷活活劈死你。”说话时,眼睛斜视曾渔和郑轼,待喘息稍定,就问曾渔:“你们两个秀才从哪里来?”
曾渔作揖道:“小生从贵溪来,往上饶赶考,在信江边遇到这伙山贼——
方才笑呵呵看热闹的那个山贼恼了,叫了一声:“曾秀才”表示对曾渔称呼他们为“山贼”很不满,若不是吴大王看重曾渔,那他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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