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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孙倩的关心是在表面上。急得团团转,却无济于事。而愈彦和张太忠的关心却是真正的关心,是为了救王玫瑰逃出虎口而运筹帷幄。所以说有些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出事的时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多半是女人,在一旁强忍悲痛有条不紊地处理善后事宜的多半是男人。
痛哭和慌乱只是无能和无助的表现,除了徒增烦恼和乱人心绪之外,一无是处。
不过愈彦却不会当面指责孙倩的慌乱,女人终究是女人,天性如此,平常再坚强再有主见,一遇到大事还是难免惊惶失措,他继续宽慰孙倩:“有我在。不,主要是有张秘书长在,天亮之前,不,半夜时分。肯定可以救出王玫瑰。”
张太忠听了出来愈彦话里话外对他的挤兑,笑道:“愈老弟,你可别高抬我,也别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万一到时候王玫瑰遭遇了不测,我不就成了罪人?”
见张太忠还不想交底。愈彦就不再多费口舌,张太忠迟迟不说,除了时机不到之外,应该还有对他的考究之意,想看看他的安排到底能不能收到预期效果,既如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至少可以先吃热烧饼。
孙倩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见愈彦拿来了面盆并且生起了炉火,她心境莫名沉静了许多。想起以前愈彦的种种手段,对眼前这个比她也不大的男人又多了依赖和信任,是呀,不管多大的风浪,他总能从容应对。
这般一想,孙倩也不急了,反倒为刚才的失态而微有羞愧,忙拿来面打来水,按照比例放到了面盆里。
愈彦洗好了手,烧旺了炉火,然后开始和面。
双手一揉一搓,白面在他的手中慢慢成形,由一团散沙变成了团结的一团。再几番揉合之后,白面愈加筋道十足。
张太忠都看傻了,他认识愈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都不知道愈彦还有这一手。当然,和面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要看是谁和面了,如果是面点师傅或是烧饼老汉倒没什么,却偏偏是市委一秘愈彦,这就不得不让人惊讶加赞叹了。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是不是好士兵,如果换成不想当将军的厨师不是好厨师,就是笑话了,但眼下的一幕让张太忠既惊讶又好笑,谁能想到人前人后风光无限的市委一秘,和面的手法专业如面点师傅,而且动作娴熟,手法优美,简直就如艺术。
让张太忠惊讶的不仅仅是愈彦和面的专业技巧,而是他投入时专注的神情,心无旁骛,仿佛天大地大,都不如和面事大,就不由他不暗暗称奇,如果说刚才他还认为愈彦的笃定有故作镇定之嫌,现在他明白了,愈彦确确实实是真正做到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而且愈彦让他见识到了最真实的一面,也说明愈彦对他的绝对信任,他心中就再次拉近了和愈彦的关系。
愈彦暗中观察张太忠的反应,见张太忠惊讶之余又有一丝欣慰,他心中大定,暗暗一笑,手上加快了速度,片刻之间,就和好了一块面。
此时炉火正旺,愈彦吆喝一声:“孙倩,搭把手。”
孙倩见过愈彦打烧饼,知道愈彦需要她帮什么忙,就上前一步,替愈彦系好围裙,又回身打开了炉膛,愈彦见火候到了,手下翻飞,片刻间就打好了三个烧饼,一扬手就扔到了炉膛之中。
愈彦住的地方虽不大,但却有一个火炉,张太忠站了起来,身子靠后贴在墙上,以便腾出空间让愈彦施展。
几分钟中,三个烧饼新鲜出炉,愈彦先拿出其中最焦黄的一个递给张太忠:“秘书长,市委吃过我亲自打的烧饼的,你是第一个。”
张太忠闻弦歌而知雅意,呵呵一笑:“荣幸,荣幸。”
他接过烧饼,大口咬了一口,品尝了一下,立刻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愈老弟,你这一手真让人刮目相看呀。”
愈彦哈哈一笑:“俗话说,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去卖红薯。如果我有朝一日在官场上失意了,就索性开一个烧饼铺,也能养活自己。”
“你也别说,官场上卖烧饼的官员还真不少。”张太忠也是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烧饼,几口就消灭了一个。
“这话怎么说?”愈彦问道。
张太忠眨眨眼睛,悄悄一笑:“不少官员为了gdp,对外企奴颜婢膝,甚至让外企骑在自己头上,也要陪着笑脸,在中国人面前是大爷,在外国人面前装孙子,见了外国人就和武大郎见了西门庆一样贱。”
“哈哈,说得好。”愈彦哈哈大笑,没想到张太忠还有嫉恶如仇的一面,也确实,在引进外资的过程中,不少地市官员表现得别说有骨气了,连人格都恨不得卖给外国人。
“孙倩,熬粥,上咸菜,今天我要和秘书长吃一顿忆苦思甜的晚饭。”愈彦手下不停,十分钟后,七八个烧饼出炉,同时,孙倩的粥也熬好了。
三人坐在一起,吃起了别有特色的晚饭。对于平常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张太忠来说,第一次坐在一间狭窄的房间内,吃了一顿由市委一秘亲手做好的晚饭,他心里十分舒坦,但在舒坦之余也清楚,无功不受禄,愈彦虽然级别不高,但他是堂堂的市委一秘,不是谁都有资格让市委一秘亲自服侍的。
甚至可以说,有资格让市委一秘亲自下厨并且敬若上宾者,全市唯一人而已张思文,那么愈彦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张太忠心想,是该他交底的时候了。
说白了,张太忠也不是有意在愈彦面前拿捏,而是他想等等看,想亲眼看看愈彦到底有几斤几两,有没有资格以后成为核心人物。如果他决定团结在愈彦周围,他就必须认清愈彦的为人和能力,不能所托非人,以他的年纪,他经不起一次失误了,一次失误,就是终身悔恨。
刚吃完饭,时针指向了晚上八点,愈彦的电话再次急促地响了,孙倩正在收拾碗筷,顿时眼前一亮,问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愈彦微微一笑:“别急,是马局的电话。”说话间,他接听了电话,“马局,有什么最新进展?”
“王玫瑰还是下落不明,不过有了另外的情况……”马九英的语气明显流露出一丝疑问,“有人在泰山放风说是董局长在泰山,结果泰山没动静,中关山却连夜有人下山。”
打了草,果真惊动了蛇,愈彦心中大慰,不管董源远是不是真在中关山,至少他的声东击西之计奏效了。
“你派人去中关山了没有?”愈彦急忙问道。
“一支有10几人组成的求援小队,十分钟前已经出发前往中关山了,不出意外,十几分钟后就会到达中关山。”马九英的话沉稳有力, “接下来我的精力主要放在中关山了,王玫瑰的命运,就交给你了,我帮不了太多了,抱歉。”
“劳马局费心了。”愈彦客气一句,随即挂断了电话,仿佛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马局出手了?”张太忠目光淡然地一笑,“这招敲山震虎,厉害!”
“是呀,秘书长说得对,马局出动一支队伍,多半还是为了敲山震虎。”愈彦相信马九英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要的就是想借王玫瑰意外出事的机遇,打草惊蛇,让董源远的行踪露出哪怕只是一丝蛛丝马迹,目的就算达到了。
而马九英非常配合他的演戏,不强行插手王玫瑰的事情,中关山一有动静,他又毫不犹豫出手了,就说明了马九英已经知道了是愈彦的手段。
马九英真是一个聪明人,他顺水推舟跟着愈彦的思路摇摆。
如果说张思文是官场中的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制敌于不动声色之下,那么马九英就是官场上的强者,生存技能高超,伪装本事极强,适应能力一流。不管多恶劣多复杂的环境,他都能从容应付,并且游刃有余地从中脱颖而出,就如一支变色龙一般,随时变换身上的肤色来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为自己创造最大的生存空间。
张思文的高超手段,适合高层次的官场对决,而马九英的生存和适应能力。不管从基层还是到高层。都大有用武之地,用一句不恰当地形容就是,张思文行事太讲究手法和技巧,就如老牌的英国绅士,而马九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又能将最阴险丑陋的一面巧妙地掩藏起来。就如满嘴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是强盗的美国。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政治中,老牌绅士的英国的外交手段却远不如将胸毛掩藏在领带之下、左手是流氓右手是绅士的美国的外交策略更有效果。
至于张思文和马九英相比之下谁的手腕更高明,愈彦无意比较。他只需要扬长避短,学习每一个人的优点就可以了。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官场上其实也一样,活到老学到老,时刻学习身边每一个人的长处,并且不断修正自己的不足,才能适应如履薄冰的官场之路。就如眼前的张太忠。也有许多值得愈彦学习的地方,张太忠为人仗义,关系网广泛,有中下层基础。
许多时候身为上位者也许办不成的事情,下级却能轻松办妥。
正所谓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即使是位高权重如张思文者,也有许多事情不方便出面,必须有愈彦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所以说官场上没有单枪匹马的将军,只有携手共进的团队,没有团队意识,只凭一个人,很难成就大事。
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一个优秀的官场人,都要有荣辱与共的团队意识,如果说张思文是愈彦的官场引路人,那么马九英算是愈彦官场之路上的同行者或说师兄,而张太忠则是他的同盟者。
“你是说,马九英猜到了董源远不在中关山上?”张太忠问道。
愈彦抬手看了看时间,说道:“是呀,马局很聪明,他当然能猜到董源远压根就不在中关山上,之所以摆出兴师动众前去营救的阵势,其实是为了配合我演戏。”
中关山距离安泰市区25公里,离泰山不远,不是旅游景点,是一处光秃秃的山头,山不大,平常人迹罕至,山洞倒是不少,若说藏人,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点,但以愈彦的智慧和马九英的聪明,只需要稍微冷静一想就会明白,董源远绝不会藏身在中关山上。
原因无他,只因对方既然悄无声息地绑了董源远,肯定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暴露,这边敲打泰山,是有意放风,那边故意在中关山制造动静,也是有意混淆视听。
平心而论,愈彦今晚就没有打算救出董源远,而且他还清楚一点,敲打泰山惊动中关山,不过是间接的一次交手,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一次示警,就是正式交手之前的一次预演。
愈彦放风泰山是想告诉对方,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绑了董源远。对方中关山回应,也是告诉愈彦,知道了又能怎样,你既不能公开董源远的失踪,又找不到董源远真正的藏身之处,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对方或许还在背后嘲笑愈彦不过是虚张声势,却不知道,愈彦的目的已经达到马九英出动人马兵发中关山,就是愈彦此举的最大收获。由此,愈彦对马九英有了全新的认识和定义,不管马九英是故意将计就计还是真是念在旧情之上出手,都让愈彦对马九英多了一分信心。
“配合你演什么戏?”张太忠明知故问,他也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多了,愈老弟,你的戏再不到结束,王玫瑰怕是就招架不住了。”
“别急,再等等看,中关山有动静,就证明对方调集了人手去中关山,那么相对来说,王玫瑰身边的力量就会弱了许多。”愈彦说道,“马九英派人去中关山,就是一出敲锣打鼓的大戏,这样一来,也会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以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愈老弟,你现在越来越让人吃惊了。”张太忠呵呵一笑,“这么说,你打乱对方部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接下来怎么办?马九英闹得再凶,他救不救出董源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救不出来王玫瑰,所有计划就等于失败了。”
张太忠说得对,所有的旁敲侧击只为了落实一件事情顺利救出王玫瑰,现在王玫瑰是节点,最后王玫瑰安然无恙地落在谁的手中,谁就是胜利者。相比之下,董源远不过是支点,支点可以随时弃之不用,而节点不行,节点事关大计。
如果让董源远知道他现在在各方的心目中还不如一个王玫瑰,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当然,他怎么想就无人在意了。
“来,再喝杯茶。”愈彦又热了茶,第二次抬手看了看时间,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哈哈,我还以为你总是稳如泰山,原来也有着急的时候。”张太忠用手一指愈彦,笑着说道。
“秘书长说的是什么话,愈彦才多大?他能做到这么镇静就很不错了,你应该鼓励他支持他,而不是嘲笑他。”孙倩不干了,忙开口维护愈彦。
愈彦摆摆手,想说什么,电话又急促地响了,一看来电,他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是马震。
“我在小苏村,有发现了。在村东的一处民宅,突然有可疑人进出。”
“盯紧了,先不要行动。”愈彦心中大喜,他的策略奏效了,他让姬长发放风泰山,打草惊蛇,结果对方很配合地露出了小蛇的尾巴,在中关山制造了动静,然后他请动马九英大张旗鼓兵发中关山,意在敲山震虎,果然,小蛇一动,老虎的尾巴也露了出来。
马九英威名太盛,他派出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兵发中关山,对方不管是为了继续演戏,还是为了迷惑自己一方,都要加强在中关山的防护力量,旨在让戏深得更足一些,也是为了欲盖弥彰,不让董源远真正的藏身之处被发现,要把中关山当成董源远真正的藏身之处来保护。
但如此一来,对方必定调兵遣将前往中关山,那么在仓促之间,不可能调动正面力量让孟大山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对方,别想从市里调人,一调,就会被自己一方察觉,那么对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调动劫持王玫瑰的人手。
官场上的较量向来就是智力的比拼和对大局观的整体把握,谁的手腕更高明,谁的目光更长远,谁更能处处抢先一步,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愈彦步步推进,处处设防,又指挥若定,不但出动了身边的所有力量,还借助了马九英的威名,终于逼得对方露出了王玫瑰的藏身之处!
说来还是马九英聪明,很配合愈彦的演戏,他敲锣打鼓地兵发中关山,摆出真去营救董源远的姿态,对方既要在中关山的舞台上演足戏分,又要暗中在董源远的真正藏身之处再加强防卫力量,怕就怕马九英是声东击西之计,也怕愈彦还有后手,如此一来,必定捉襟见肘,就正中了愈彦的声东击西加瞒天过海再加移花接木之计。
愈彦用的是连环计,计中有计,也是他进入官场以来,平生第一次智慧全开,将智商提升到了极致之下才想出了一出计中计,当然,实话实说,万一愈彦计算有误,也许不但会是一无所获,反而还搭上了王玫瑰的性命。但话又说回来,他也是在形势逼迫之下,不得不弄险。
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但愈彦却是骨子里有冒险精神,时不时会有弄险的念头,而且愈彦不但大事不糊涂,小事也不会疏忽。
一听有情况了,张太忠和孙倩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愈彦。
愈彦遇忙不乱遇变不惊,又沉思了片刻说道:“长发大哥他们按照计划,应该从泰山下山了,从泰山回市里,会路过小苏村,你等长发大哥和你们汇合后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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