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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这一代中国的青年人,准确的说是七零后、八零后出生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孩子,对香港电影金像奖有着非常特殊和深厚的感情。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和伟大的时代。改革开放的国策板逐步和确立的过程,其实是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从近现代的蒙昧真正走向现代化、国际化的一个过程;在文化消费上尤其是如此。

国门打开了,外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涌了进来。顿时让整整一个国家自以为是的土老冒傻了眼——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承认,想当年,我们还天天想着要去“拯救这世上五分之四还在受苦的资产阶级国家的人民”呢!

而青少年,是最容易被新生事物和优势外来文化感染和影响的群体。那时候,注重观众感受和商业效果的香港电影简直看疯了一代人。整整一代人,几乎个个都以某个香港演艺明星为偶像,以说话办事能有一点“港味”为朋友间炫耀的资本,以看过的港片的数量来判断一个青年时尚的程度。

每年电视台转播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之夜,更是牵动着无数年轻的港片迷地心。这个活动不但能了解到近一年来,市场上最热最好的港片都有哪些。更重要的是能够看到几乎所有香港明星、梦中偶像的熠熠星光。

时至今日,易青关于少年时代的各种重要的想象之中,还有这样地一幕——每年一到那个日子,就在晚上十一二点地时候,瞒着父母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小。然后坐在离电视机很近的地方。恨不得耳朵贴在喇叭上听里面的人说话,熬夜收看香港金像奖地电视转播;然后在结束的时候恋恋不舍的看着字幕,披着衣服钻回被窝。整个晚上激动不已。

那懂懂的年代,青涩的回忆,那些火热的青春,滚烫地年华啊!

可以说易青这一代人关于优越生活、精致人生及情感的全部启蒙,几乎有半数以上来自于港产电影和流行文化。

当然,随着年岁渐长。知识渐丰,今天的易青,自己也是满腹才学,见惯世面的电影家了,当年的狂热早已淡淡退烧,代之以理智和思考……他也渐渐明白了香港电影所谓“港产港味”的狭隘和局限性,更了解一个只能满足地域需求的文化样式是不可能形成优势文化的,更明白过分集中的地域特色和狭窄地受众面必然会带来一个文化消费形式的消亡……

……这些易青都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当他猝然听到曾经在他心目中有着无比崇高地位的、有着特殊情感的金像奖,居然到了要被迫停办的地步时,在惊愕之余更多地是痛心和怅惘。

这黯然落幕的,是一个伟大的时代;那么,谁能在这个时代的挽歌中。奏响又一个伟大时代的序曲呢?

……

华星的董事会很快取得了一致的意向——全面介入香港金像奖,华星集团以单位身份加入金像奖董事局。

开会的时候,除了从小在外国长大的罗纲和刚刚从美国赶回来的李杜——这两个人没有经过那个时代,无法了解一般人对港片和金像奖的感情——几乎所有人都投了赞成票。这点倒是令易青吃惊。

就连一向冷静的近乎冷酷的孔儒和精明的宁倩华都赞成这个费钱又费力却又看不见“回头钱”的提议。不仅仅如此,董事会还决定,全资并购《电影双周刊》!

《电影双周刊》自倒闭以来,接连转了好几手,都是以惨淡的可怜的价格成交,而且在新主人手里也丝毫没有起色,更不用提当日的荣光了。

香港电影没落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港味文化的短视、狭隘和功利。《电影双周刊》的命运传神的说明了这一点。

易青等人的行事风格,是这些香港商人所想象不到的。就象易青的电影永远能在商业和艺术两种属性中游离出一个良好的契合点一样;在商言商,易青不能真的完全靠感情去决定一个计划,他不能花着股东的钱去做一个真的没有“回头钱”的投资。

所以在他的这个计划书里,他提出了几条——

第一,停办一年的金像奖。当然对外不能说停办,而是说因为金像奖董事局改革,两年并做一年来办。这样一来,明年的这届金像奖,就会有类似《花木兰》、《北角夜未半》这类优秀电影参加;同时,整合完黑股份后重新出发的九大影业,也必然会有一批作品面世。到那个时候,金像奖就不会是没影片可评,而是会实现九十年代以来第一次的空前繁荣。

第二,并购《电影双周刊》。利用这个刊物当年的影响,为华星集团的一系列作品做宣传,并且以此促进香港大陆两地电影文化的交流。

第三,力邀九大影业共同注资金像奖。加上华星,一共十间公司,凑个几亿出来没什么问题。别的不说,就凭易青为九大影业拿回的那些股份平价卖回给他们这件事,他们就欠了易青天大的人情。更何况,有了易青这个“好朋友”,明年开始,他们的电影无论是出埠销售往大陆,还是拿到美国去放映,都有了指靠。毕竟通过易青。总比通过那些扑克牌面孔的大陆官员要好,所以易青这个朋友他们是舍得花大价钱结交地。

十家公司一起拿钱出来,成立一个基金,交给金像奖董事会去运作,钱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三件事情一做,华星至少能得到以下好处:第一。成为金像奖的大救星;第二。奠定了华星集团成为整个香港影市当然的“盟主”、“霸主”的地位,至少在普通人心目中是这样的;第三,在国际市场这盘棋地棋局上。华星集团作为代表香港同时也代表中国大陆最优势行业力量地这个事实,更加稳固了,从今往后所有象进入中国乃至亚洲市场找合作伙伴捞钱的外国电影公司,想要绕过华星都将成为一个非常费劲的事。

同样地事情,易青能做,而香港本土的电影商人没有一个能做成或者想到去做。那是因为香港生意人的短视决定了他们不了解,许多时候,潜在资产这种东西会比摆在明面上的银行数字更“值钱”。他们要是有这种宏观和布局的大魄力和智慧,当年也不会为了赚快钱疯狂的跟风出片,把影市做坏了。

五月底地一天,和金像奖董事会的前辈们以及九大影业的代表开完会出来,易青站在tvb的电视大楼外,迎着头顶的阳光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香港热烈而激情的夏天。又将来临。

易青知道,事情正慢慢的遵循着当年孙老爷子天才般地预见而一步步的实现——一个以华星为整个东南亚电影行业的发动机的新的亚洲电影行业资本聚集地,已经诞生了!

……

六月初,香港本地影院地上映号,和内地政审机关的三审准映证同时批了下来。《花木兰》要在香港和大陆两地同时上映了。

《花木兰》在美国上映第三周和第四周的成绩,确实如易青当初所预言的那样,出现了大幅度的跌幅。第三周的票房仅为六千万美元多点;第四周则跌到四千多万。

而加映的那两周,由于添了一些之前没有覆盖到的美国城市院线的缘故,票房还是稳定的保持在一亿美元上下。

就这样,《花木兰》以$354,658,914的北美总票房成绩,略低于美国历年票房总排行榜的第六名《保罗纪公园》$357,067,947,而超过了第七名<拈环王2>$339,457,993,正式跻身于美国票房排行榜十大行列,排名第七。

三亿五千四百万美元!这个票房成绩从美国传回华语世界后,造成的轰动效应是可想而知的。一轮又一轮的炒作把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值推升到了最高点。

易青和孙茹、孔儒这些人非常清楚大陆电影审查制度的流程,如果《花木兰》当初拍完之后,先拿到大陆放映,之后再拿到美国上市,至少会产生两个后果:第一是《花木兰》的大量战争镜头会被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审查官员以暴力界线为由删改的面目全非;第二,将来拿到北美放映的时候会因为时效性和版本、知识产权等一系列问题在和美商的谈判中丧失大量利益。

可以说,那样的话,《花木兰》的票房成绩可能连现在的一半都拿不到。

所以,明知道会被中国网络上那些自诩很有见识的人骂做“取悦外国人”、“迎合奥斯卡”等等或者被冠以其他罪名,易青还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先进国际市场,再杀回来。

现在以《花木兰》的名气,和它明摆着可能带来的巨额利润,电影局的政审官员基本上是一个镜头都不敢改,韩山平在背后示意了一下,不到两周全院线准映的证号就批下来了。

六月七日,《花木兰》中文字幕版在全国各大城市上映!中国电影行业票房榜长期由美国大片占据榜首的历史,即将改写!北京。

这是一个晴朗之夜,夜幕在食堂大门响亮的关门声中悄然降临。

电影学院的大放电影厅里,一片喧哗。早来的,晚来的,找座的,乱哄哄一片,大家兴高采烈,满怀期待,等待着半个小时后,《花木兰》在电影学院的放映厅里和首都各大影院一起上映。

全国……应该说全世界,只有这里看《花木兰》是不要钱的,而且拷贝还是导演易青专门嘱托华星北京分公司副总张建亲自送来。

影院一角……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个位置我先占着的?”

“什么就你先了?写你名字了?”“就是,搁片薄纸就叫占座儿啦?您也忒没有专业精神了吧?”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啊!这一排都是我们美术系的先占的,你们瞎凑什么热闹啊?”

“拉倒吧!不就是出了个杨娴儿吗?看把你们牛的!再牛能牛得过人家导演系不?让开让开……”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根据首都大学生的一贯原则,女生优先——两系的男生都到后面去做,这一排两系女生各占一半。

如此迅速的达成妥协,是因为电影就要开始了。

无数电影学院的在校学子,怀着“将来早晚我也能和他们一样”地骄傲心情。正襟危坐,准备欣赏这部传闻赚了三亿多美金的师兄级人物的作品。

易青、孙茹、周依依、杨娴儿、何风……这些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不断的从他们的嘴里蹦出来,尤其是一些号称见过易青他们本人的老生,那模样自豪地好象自己是易青家的远房亲戚一样……

随着场灯的猝然熄灭,整个大放影厅突然一片寂静。

中影某团的大幅字幕及标号打出,银幕上出现了“出品人韩山平”,“监制孙茹孔儒”的字样……

银幕上一片黑暗。高倍音响里开始隆隆的作响,闷雷般的一片战马冲过平原时的马蹄声,然后无数刺耳地金铁弯折脆裂之声爆响出来,伴随着今人心悸的惨叫和一阵阵菜刀剁排骨般的怪异声响——当然,观众都会猜到,那声音绝不是剁饺子馅儿,而是……

放映厅里,那些和男朋友一起来看《花木兰》的电影学院女生们把头埋在男生后背上。这种过于逼真地声音令她们无法忍受——女人地想象力之丰富,并非是她们自已那脆弱的神经可以负担的。

看不到,远远比看不到更加恐怖一百倍!银幕上依旧一片黑暗,可是观众心目中感受到的血腥与恐惧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部恐怖片的观看感受。

这个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著名开场段落。是中国商业大片第一次在影片一开场的时候首先使用声音造型。并成功的把观众的感受和注意力提升到极至地范例——这个方法后来被无数的电影导演模仿效法,一用再用,一直用到后来观众一见到黑幕出声音,就不耐烦的捂住耳朵……

第一个把姑娘比做花朵的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第四第五个……是蠢材。

导演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摄影机直拍刺目的阳光。

眩目的红光中银幕正中的一点亮起来,然后迅速的扩散开来!银幕上出现了图象……

突然!

刚才还近乎疯狂的嘈杂着的所有音响骤然全部消夫。影院里死一样地沉静……

银幕上出现的第一个有图象的镜头,象是把摄影机放在水里,一半镜头在水下,一半镜头在水上,平拍出来的。

镜头里出现的上半部分是明净的蓝天,透蓝透蓝的天空,牛奶一样的白云飘着:而下半部分,却是晃漾着的污浊的水,血红……红的发黑的血水!

以美术系和摄影系为两个核心扩散开来的惊叹之声又变成了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大放电影厅……

只凭这一个镜头。这部电影就该拿几个国际电影节的最佳摄影奖!这是所有观影的师生的想法。

镜头拉大出去,一个宏阔的远景——满目的残肢断体,一片片渗进了大地的血红!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在坑洼的地方,血水流成了小潭,一片破损的战旗在上面漂了起来……

一声普通士卒装束的、由小意扮演的花木兰,出现在一个矮矮的土丘上,伸长了双腿坐在那里……

镜头特写小意清秀的面容,她的眼睛清澈的一尘不染。镜头拉开,小意拈着一支小小的竹笛,悠悠的吹奏着关中的放养小调……吹着吹着,笛声里突然加进了铜管和大提琴等西洋乐器,然后是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最后加入的是二胡、古筝和模拟心跳声的巫鼓——何风用刻意变形了的配器法写出的这段配乐,妖异之中带着悲壮开阖的如泣如诉,他把不规则中的特殊规则这一音乐理念和技法发挥到了极至。

随着乐声渐远,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远远的,有几个花木兰的战友在打扫战场,收集战友的尸体。

小意慢慢的从土包上下来,用一个筐子拾了几块手、脚、腰身之类的残破肢体;然后,她推开地上一个士兵的半截身体,在尸块下面发现了几朵被踩断揉碎了的小花——红地、黄的、绿的……

小意挑了一朵还算稍微整齐的,捧在手里……

特写黄色的小花。在小意的手中轻轻的摇曳……

深夜,花木兰和战友们地帐篷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突然,月光下一个黑影一闪,猫腰钻进帐篷,压在睡在角落里的花木兰的身上,伸手就去拉她的裤子……

暗夜里寒光一闪。那个摸进来的黑影捂着大腿内侧一声惨叫!花木兰一脚踢开他,把他一路踹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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