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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时间,至真老祖仍没能创出他理想中的创新武学,反而因为用脑过度,白白将头上本就不多的杂毛累掉个精光。
这下可好,老头平时再不敢脱下道冠,生怕被人当成了和尚。试想一下,创派千余年的玄青观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秃头,那是何等显眼之事,还不被人笑话死。
这一日,至真老祖终于悟透一个道理,他现在的情形仿佛便是住在地上的人,却妄想过水中鱼儿的生活一般,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达到。
他自己本是真气方面的超级行家,自创的真气拟形大法可说他认第二,天下间很难找出敢称第一的人。
内功在武学中的应用已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想打破这层坚壁简直太难了。现在他所作的等于是要他完全摒弃自己以前的所有认知,反而朝着一个完全相反对立的方向探索研究,脑中早已有了定式,又如何能够成功。
想通了这层道理,至真老祖只剩下欲哭无泪了。
不是因为创造新武学失败,而是为他白白掉光的头发抱屈,若能早些想明白这层道理,只怕头发也不至于到掉光的境地。
“唉……命也,非人力所能及也。”怀着这样的心思,至真老祖两年来头一次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在这个春天中的清晨,微微山风将清新的芳草气息带入山脚下的玄青观中。
观内弟子在悠扬深远的早课钟声敲响的时刻,早已穿戴整齐,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的开始了每日的晨练。
近千名玄青弟子同时练功,却无一点喧哗之声,观内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暴怒至极的苍老声音打破了玄青观原本的寂静:“青天混小子,老祖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挖出你的骨头喂狗!”声音回荡在天际,久久方自散去,喊出这嗓子的人好恐怖的内力。
天!若被人听到这话,只怕还以为错走了地方,来到了魔门的秘密总坛了。怎么号称正道领袖的玄青观竟有人能说出如此残酷血腥的话来,而且还是如此嚣张,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可是也怪,众玄青弟子听到这声音不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个个一脸笑容,仿佛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逍宇子长老,玄青七老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每次听到这个声音,他那张满是皱纹很少显露情绪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此时,正在传授关门弟子苍情(也就是当年的无情)武功的逍宇子听到这个声音习惯性的顿了一下,嘴里喃喃道:“老麻烦阿老麻烦,想不到您老人家也有今天……”当年惨遭过老麻烦荼毒的他,终于见到了至真老祖的报应,心中之快意自然不用多说。
“青天!无名!你们俩还真是玄青之宝。”逍宇子想到这里,又自收敛心神,继续为苍情讲解方才那招剑式的精微变化。
此时,一老一少有若两股狂风般呼啸着刮过,所过之处,回头率百分之百,所有玄青弟子无一例外皆满是兴趣的看向那两道逐渐远去的背影。
弟子甲道:“似乎青天小祖宗的轻功又上了一层,老祖宗想追到他看来是更难了。”
弟子乙道:“无名小祖宗的身法更快,我看便是苍子辈稍差一点的高手都不见的快得过他。
弟子丙是刚自晋级大会出来的宽子辈弟子(新辈分,道字辈的徒弟),讷讷道:“都说麻烦老祖有多么多么厉害恐怖,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成天被青天小祖宗耍猴似的耍弄。”
这话被一个年近五十的苍子辈弟子丁听到了,登时骂道:“小毛孩子你懂个屁,若不是青天与无名两个小祖宗在,天知道有多少玄青弟子要遭了麻烦老祖毒手。麻烦老祖的手段你只要尝过一次,保你以后见到他就尿裤子。”想来这位当年曾经尝到过那地狱般的滋味,说完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弟子丙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不敢顶嘴,乖乖低下头来受教。
一老一少一追一逃,这次不知程怀宝又干出了什么惊人之举,似乎至真老祖真的急了眼,看那劲头今儿个不追到混账徒弟青天,老头是不会甘休的。
自至真老祖收了程怀宝与无名这两个宝贝徒弟后,“悲哀”这两个字就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而“报应”这两个字更是他心中最长念起的一个词。
从打当年收下这两个徒弟时起,到如今已整整过了九年。
九年中,至真老祖为了这两个徒弟简直操碎了心,引用他自己时常说起的话:“为了这俩徒弟不但将仅有的两颗银牙赔上,更可怜满头霜丝皆掉了个精光。”
对无名,老头打心眼里又爱又怜。爱无名练功时的超人刻苦,怜他虽有一身绝顶筋骨,却因肚子里那古怪玩意而无缘修习上乘内功,无法上窥武学至境。
至于对程怀宝这个令他时常头痛的恨不得自己早点进棺材的徒弟,他心中可就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酸甜苦辣咸。
若以程怀宝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至真老祖本应对他又气又恨才对,可偏偏事实并非如此,老头子心里对程怀宝这小子宝贝得紧,毫不少于无名分毫。
或许这是因为老头心里从来就没将程怀宝认成自己徒弟,反而更似玩伴多一些。
人老了,寂寞便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尤其已过百岁的至真老祖,这种感觉决不仅是凄凉二字可以形容。
至真老祖早已忘记自己寂寞了多久,当年他本就是玄青至字辈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同辈分的师兄们最小的也大了他十余岁,如何相处得来?
而因玄青派规中严格规定了长幼尊卑,与他年纪相仿却比他晚了一辈的青字辈弟子见到他皆毕恭毕敬,没一点乐趣,因此老头子活了这么久连一个玩得来的朋友都没有。
一个人活了一百多岁却连一个朋友都没有,那是何等孤独凄惨的一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专志于武学,并创出那堪称天下无双的真气拟形大法,也算老天爷公平,让他有失有得。
就在至真老祖以为自己将如此孤苦一生的时候,程怀宝与无名出现了。
程怀宝绝对是一个怪胎!
至真老祖从没碰到过有哪个人受了他的教训后,还敢对他无礼的。即使逍字辈那几个功夫不错的小子,被他试验了一次后,还不是见到他就两腿打软,满脸惶然。
偏偏这个程怀宝,任他使尽了手段,依然可以对他破口大骂不止。
从那时起,至真老祖心中便喜欢上了这个古怪的小子。虽然时常被这小子气得七窍生烟,但气过之后,心中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好笑感觉。而这种感觉,往往能让老头开怀许久。
至真老祖经常叹息,若程怀宝早生八十年就好了,他前七十年便不致活的那般单调无趣了。
在老头的心中,无名就是他最贴心满意的儿子,而程怀宝则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他的忘年之交,俩个小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皆重要无比。
被至真老祖在后面大呼小叫的狂追,程怀宝却丁点紧张都没有,一张邪气十足的脸上噙着一抹邪笑。
九年时光,无名与程怀宝已长大成人。
此时的程怀宝已有七尺余高,身材匀称标准,一张脸与小时候比起来变化不大,轮廓依稀,面容虽不英俊,却甚是明亮开朗,一双明亮的大眼中透出丝丝古怪光芒,给人一股机灵跳脱的感觉。
论起轻功来,程怀宝有绝对的自信,除非老头倒活回三四十年,不然绝对追不到他。只见他奔驰间一起一落,动作矫捷飘逸,给人潇洒至极的感觉。
程怀宝习武有个习惯,用至真老祖的话来讲那叫臭毛病——他喜欢耍帅。
招式使得对不对他不会在意,但是招式施展开来,动作帅不帅造型潇洒不潇洒却成了程怀宝练功所追求的目标。每逢至真老祖批评他这一点,他便回道:“我练得是玄青绝顶神功,不是砍柴的把式,自然要让别人知晓了。”
至真老祖:“……”老头被气糊涂了,都不知该从哪里说他。
因此程怀宝若施展起功夫来,那飘逸潇洒的风采着实赏心悦目。可是武学又岂能如此儿戏,他光顾着潇洒了,所学功夫的威力最少也要打上两成折扣。
俩师徒旁若无人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玄青派核心重地招摇过市,留下一路笑语。
九年时间,玄青观变化堪称巨大。
逍遥子在对陆天涯那最后一战时,虽重创了陆天涯,并使陆天涯伤重不治而死,可他自己也在陆天涯的反击下受了暗伤。初时逍遥子对那暗伤并不在意,谁知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势不但没好反而渐渐恶化。
魔门奇技最重攻取之道,由于逍遥子初时的大意,为了追杀陆天涯没能及时以气疗伤,致使暗伤成了痼疾。人老之后内腹的修复功能本就极差,加之魔门秘技有焚经蚀脉的可怕功效。逍遥子终于没能逃过此劫,于两年前在观内坐化,时年八十有四。
这两个绝代天才人物最终还是以平手收场,这冥冥之中难道不是天意在作怪?
逍遥子的过世,代表着那个辉煌灿烂但却充满了血腥杀戮与勾心斗角的时代的彻底终结,对江湖大势的影响,重大而深远。
所谓时势造英雄,在魔与道争斗千年之久的历史中,从未有哪一段时期能与陆、逍争锋时所迸发出的灿烂辉煌的火花比肩。
两个旗鼓相当的绝代天才,带领各自阵营,对峙争斗了长达三十五年之久,其间的使谋用智、明枪暗箭数不胜数,创造出无数经典战例,为后世武林留下无数鲜血换来的智慧结晶。
可以这么说,因为有了陆天涯,魔门才有了翻身并与正道诸派抗衡的实力。
也正是因为陆天涯这个恐怖的存在,正道各派为了自保才能团结在逍遥子的领导之下。
所以,因有陆天涯,才成就了逍遥子。
自十年前那场大捷之后,大敌陆天涯已亡,正道各派对于玄青观已没有了以往那种马首是瞻的遵从。尤其同为正道三大势力的圆守寺与圣人谷之中,更是不时传出重振雄风的声音。
只是由于逍遥子还在,没人敢太过嚣张罢了。
终于,逍遥子也去了。
陆天涯已亡,逍遥子新丧,压在整个江湖头上的泰山与北斗皆已消逝,江湖会发生什么?没人可以预见,有见识有野心的各路豪杰英雄暗中纷纷做着各自的准备,等待风起云涌的那一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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