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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闻言一楞,回头看他,倒是生的面容清秀,唇红齿白。
“看什么看,说你呢,不懂规矩的小子。”高处撇嘴叉腰。
“我怎知道这树是你家的,既然如此,我换棵树也就是了。”那少年也不和他计较,说完将丝绦解下来,转身就走。
“也不许你在任何一棵树上吊死。”高处又大声嚷嚷。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难道所有的树都是你家的吗?”少年来了火气。
“我不讲道理,你倒有理。我且问你,树木何辜,平白要添你一条冤魂?”
那少年闻言,不知如何辩白,又似是想到了委屈处,竟呜呜哭了起来。
高处反而不忍了:“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年纪小小为何寻死啊?”
那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活不得了,自然寻死。”
“为何就活不得了?”高处很纳闷。
“三日未进米水,痛苦不堪,不死何待?”少年说话愈加有气无力起来。
“原来是饿了。”高处搔搔头,“没吃的你不会去讨吗?看你穿穿的破破烂烂,原本不就是乞丐吗?”
“穿的破烂便是乞丐吗?那天下的秃子也都是和尚了?”那少年一脸不屑的瞟他,“我虽是年纪不高,也懂几分圣人之理,饿死不吃嗟来之食。”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倒有几分骨气,不过圣人之语是这么理解的吗?”高处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分辨不出。
“说人家小小年纪,这位小哥儿看你嘴上没毛乳臭未干不知道又多大了?”少年气鼓鼓地问。
“呃,我好心问你,你怎么反过来奚落我?”
“我自寻死,你来捣乱又是为何?”
高处气不过:“我好心救你反成捣乱了,你真是不知好歹。看你年纪小小如此便死了倒有些可惜。我若请你吃饭,你还死吗?”
“若是这敢情好,我自然不死了。”少年眼睛里透出几分神气,“我这条小命来的也不容易。这么交代了也不是很忍心。”
“你出言顶撞我,我还好心救你,知道什么叫以德服人了吧?”
“好好好,你是好人。我也定不白沾你便宜就是了。”
“不白沾我便宜还要怎的,你身无长物拿什么报答我,莫不是以身相许?”高处有些好笑。
“未尝不可。”少年拿眼瞅他,倒是面不改色。
高处感觉脊梁骨发冷:“算了,我对男人不敢兴趣。看样子要下雨了,我们先寻个地方避雨才是。”
二人一路急走,絮絮叨叨,慌不择路,好容易寻了一破庙。便奔到了跟前,只见这庙宇颓朽,仰面可见天,处处皆是渗漏。说声倒霉,又没别的去处,只好暂且将就。
高处凑地近了去看他供桌之上,什么吃物也没,却有一倒卧的大佛。把大佛扶正了,细细打量,不认得是何方神圣,只因他平素里不信鬼神之说,所以识得的神佛很是有限。
他将佛龛身上的灰尘轻轻吹去,然后用指甲抠了抠,再敲敲听声音,目露喜色。遂招手唤那少年。
那少年见他招手,不明就理走了过去,到了他身旁忽然目露诡异,倏的出手如电,竟点了他的穴道。
高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瞅着少年,猜不出是福是祸。
少年也不多言,伸手在他身上上下摸索起来。
高处故意哎哟道:“兄弟这是为何,平白把我穴道点了,不分青红皂白猛吃一顿豆腐,我乃清白之身,这是什么道理。哎哟,哎哟,你摸的我好爽啊!这是从何说起,被一个男人摸的我居然来了感觉?”
“你爽了?”那少年问他。
“过的去。”
“我不爽,你适才说要请我吃饭我才去了寻死的念头,跟你来这破庙,谁知你身上分文没有,你倒是拿西北风请我啊?”说完气呼呼的走。
“站住,怎么你把我摸了半天,爽过了就想一走了之啊。”
少年不慌不忙:“那待怎样?”
“我总要报答你,还摸你一顿才是正理。”
“免了,我这人向来施恩不图报,可惜这一顿饭是没着落了。”
“谁说没着落了。“高处晃晃身子,已经自解了穴道,不顾那少年吃惊一色,自管自的说着:”我刚才仔细打量过这佛龛了,是黄铜所制,少说也有个百斤,拿去卖了不是有钱吃饭了。”
少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亵渎神灵。”
“神佛有灵,看自己卖身之财都能救人,不知道多么欢喜,没准也是功德一件呢。来,来帮我抬一把,我记得扬州城内铁匠铺倒好几家。”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真走上来帮他。此时天已放晴。路上泥泞,走的二人狼狈不堪。好容易进了城,寻得一家铁匠铺。
高处把佛龛往地上一墩,叫道:“有好买卖,店家还不出来接着。”
一皮肤黝黑的老汉从里面走出来,一看此情形,吓了一跳。
“这铜像特意拿来便宜你,换几两银子买酒喝。”高处一脸期待地看着老汉。
老汉上前把铜像翻转过来,却是降龙罗汉的金身,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呼罪过。
抬头看了一眼,不敢相信的问:“客官,你刚才说什么?”
“这铜像特意拿来便宜你,换几两银子买酒喝。怎么了?”
老汉气的浑身打哆嗦:“你是谁家公子这般不晓事,竟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来,神佛是容的我等凡人玷污的吗?”
说完,眼明手快寻了一把扫帚,向高处二人身上打去。高处未料到事情会这样,连忙躲避,谁知老汉越打火气越大,不顾自己年纪已大,只管乱扑乱挠。早有街邻见了热闹奔过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全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各拿家伙冲二人招呼过去。
少年早已呆了,高处转身就跑。跑了几步见少年不动,连忙回来,拼着挨几下板子拉了他一同落荒而逃,真真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跑到无人处,高处尚未有半分悔愧之心,反而忿忿不平:“好个老头儿,竟借着礼佛之名强占我的铜像,真是老奸巨滑。”
那少年早已笑的弯了腰,见高处脸上却有红肿,心里不由得一动,生出几分感激来。
“喂,算你还有几分义气,逃命的时候还知道顾及我。”
高处见他情不关己的笑,有些恼火:“我倒忘了,一个人跑比两个人快多了。”
“现在怎么办?”少年笑嘻嘻看他,脸上已经尽去忧戚之色。
高处目顾四周:“不知不觉跑山里来了,也好,顺便看看有何野物烤了吃。”
正说着,忽见一只大雁打空中落下,吓了一跳。上前提起一看,只见大雁胸前流血,知道是被人打落的,也不去理会,反而回身对少年说:“该了你有口福,咱们找个地方烤了吃。不过若是天鹅肉就好了,遂了你多年的心愿。”
少年听的话头不对,嚷道:“什么叫遂了我多年心愿,你当我是赖蛤蟆嘛?”
二人正自絮叨,忽然听一人嚷道:“好不要脸,拣了人家的落雁还不快快还来?”
高处二人循声去看,只见一岁童子,头上扎一冲天辫,手执弹弓,怒气冲冲看着他们。
“是我们打下的雁,为何要给了你?”高处见是一小孩,故意欺他。
“还敢狡赖,明明是我用弹弓打落下来,大雁胸口还有血迹,便是证据。”
“这伤口......”高处脑筋一转:“休要哄我,你一个小孩子哪有这本事。这伤口是我用一阳指所伤,小孩子不许撒谎,快快回家去,你家大人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你是故意赖我的了,看我是个小孩子,当我好欺负吗?大哥快来。”
话音落了,却有一魁梧的大汉从路边转了过来,长得九尺多高,身材粗壮,肌肉乱颤,像一尊铁贮的怒目金刚一般威风,手里提一根盘龙大棒,有碗口那么粗。
“好大的个儿!”少年倒吸一口冷气。
“好大的一根!”高处也心虚。
那大汉闷声闷气的问:“是谁欺负我弟弟?”
高处回头看看少年:“贤弟,别让他小瞧了。你上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为兄在后面为你掠阵。”
少年面色怪异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转身飞奔而去。高处吓了一跳,大吼一声:“好没义气!”说完把大雁一丢也跟了下去。
两人又跑回了城里,呼哧呼哧喘粗气。高处追上少年,在他身上一顿乱踢。
少年哎哟一声,嘟囔道:“干什么打我,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跑的快,想把我打成瘸子啊。”
“我是嫉妒你比我反应快,想把你打成白痴啊。”高处冷哼一声,“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把你卖了。”
“谁卖谁还不知道呢?何况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少年却也满脸不服气。
“还好意思说。亏我刚才逃命时还好心帮你,不想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回头就不顾我了。看你这精神劲儿哪像快要饿死的人,你不是一直在诓我吧?”
“哎哟,你这一说,我才觉得更饿了。完了,完了,没气力了,我要晕了。”说声晕,他真的软塌塌往高处身上靠去,高处只觉得一娇小柔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心下莫名又是一动,也未多想。自认倒霉,背了少年回客栈去。
到了客栈门口,只见一个书生,衣衫褴褛,形容枯瘦,手内拿着几幅对联,正向着人群做揖:“学生贫困无资,写的几幅对联,望各位乡亲好心,给些资助。”
零星的有几人看他是落魄书生,心生恻隐,上前来买他字画,接过了对联打开一看,那字写的如群鬼乱舞,不知所云,不由目瞪口呆,当他是骗吃骗喝的小人,全都拂袖而去。
那书生见无人赏识,仰天喟叹:“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想我易苍生一腔才学,竟落得此种境地,情何以堪?”
高处好奇,走过去取了他对联来看,见那字体写得虽如鸡爪横扒,却隐约有一种遒劲气魄在里面。正待说话,却听一人耳畔细语:“哇,这也拿出来叫卖,我三岁时的旧作写得也比这强上不知几倍。”
高处回头看,原来是背上少年,早已醒来,赖在他身上不下来。高处身形一晃,把少年摔在地上:“好小子,装晕欺我,还敢讽人,好歹别人都知自食其力。”
回头对那书生说:“难得你这几幅对联写的不俗,深合我心,我全买下了。”
那书生怔楞片刻,忽然扑簌簌泪留满面,双漆跪倒在的,放声大哭。吓的高处和少年惊疑不止。
哭了一阵,那书生站起身来:“难得公子慧眼识人,我易苍生深感大恩,些许笔墨实在不成敬意,还请公子拿去吧。小生分文不取,以敬知音。”
高处见他性情中人,毫无一般书生酸腐之气,又多了几分欢喜。说道:“难为你食不果腹还能如此慷慨对人,既是相逢,总有缘分,若不嫌弃,随我进去薄饮几杯如何?”
那书生赶忙道了谢,跟着二人身后进了客栈。少年低声对高处说:“看你浪荡公子,不学无术,却有孟尝之心,倒也算是个侠义中人。”
高处白眼看他:“你嘴里也能吐出象牙来,真是奇怪之极!”
说话间,生死双剑已经迎了上来,见公子身后跟了两个落魄之人,不明所以,走过来相询:“不知道我家少爷做错了什么事情,若有哪里得罪了两位,还请君子大量,念他年幼无知不与计较。在下这里陪不是了。”说完深深一揖。
少年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笑。那书生易苍生也是一呆,知他误会,赶忙澄清:“先生误会了,公子高义,见在下落魄街头,所以赏碗酒喝,哪有半点得罪。倒是一会儿少不了要叨扰一番,给先生添了负累。”
生死双剑一听,惧都纳闷,公子什么时候变做善人了。念头转到一半,早被高处一人一脚踢了个结实:“好奴才,当着外人面败坏主子,真是气死我了。还不快去备酒菜。”
生剑委委屈屈领了二人进房间洗漱换衣服,同时吩咐店小二去准备饭菜。死剑一边好象不认识似的看着高处,一边提防他一脚又踢过来。半晌方说:“公子行事高深莫测,颇有乃父之风。”
说话间少年和易苍生走出房来。
那易苍生洗去尘埃之后,满面光华,眉宇间有几分正气,倒像极了个饱学儒生。那少年却依旧破衣烂衫,但是脸上已经收拾干净,皮肤白皙,双眉如黛,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熠熠发光显得精神很多。高处奇怪问他:“为什么不换了我的衣服,干干净净不是很好?”
少年脸一昂:“我一向不穿别人衣物。”
“不穿算了,我还有些舍不得呢。我自己穿去。”高处看了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行头进房间去换衣服。
等他出来,生死双剑和易苍生以及少年已经摆好立刻酒席,只等他来。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真是至理。高处打扮停当,一身月白儒衫,俊逸挺拔,犹如玉树临风的风流佳公子,把众人看的一呆。
易苍生发自肺腑赞道:“如璞如玉,英伟不凡,纵使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
高处嘻嘻一笑:“兄台所言甚世。本公子容貌举世无双,堪称一绝,待明日扬州一游,定能风靡万千美少女,为我如痴如狂而不能自已。”
四人听了这大言不惭的话惧是一呆。生死双剑和少年对视一眼立刻很默契地俯身做呕吐状。把个高处也弄的脸红了:“我只不过说了一句实话而已,你们何必有这样过激的反应?”
他一回头看到易苍生还在发怔,并未做呕吐之举,大感安慰:“天理昭彰,总是有人坚持真理,维护正义啊。易兄,还是你最有良心。”
那易苍生面色苍白:“你误会了,并不是我有良心。听到这么不人道的谎言,在下只是觉得呕吐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恶心之意了,不如一死以慰良心。”说完扑通栽倒。
众人未料到看似温文尔雅的易苍生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不由得开心大笑。高处只觉的城墙一般的面皮有了裂痕,赌气坐下来拿酒菜出气。
那少年这时才说了自己姓颜字明玉,家世出身却并未吐露。高处知道行走江湖每人都有自己的,也没多问,只是觉得这名字未免像了女人。众人推杯换盏,一夜尽兴,最后全都沉沉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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