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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实乃天下万物至理也,治身如是,治国当亦如是”果不出崔破所料,这李泌闻言之后当即颂扬赞道。
面上现出一个淡淡笑容,崔破跟上一句轻轻问道:“若然果真如此,则今时之大唐何得尽受吐蕃、回鹘之害,我朝地广于彼辈、人多于彼辈,却行低下之策以德抚之,和亲结之,然则纵然如此,却是边地各道百姓流离、战火不绝。如此种种情形又当做何解释,还往真人有以教我”
等待良久,那李泌真人却是默然不语,唯只悠悠一叹做罢。以手指拈磨着手中做三彩之色的盏壁,崔破轻轻一句道:“道长能解《道德》真经,我大唐历代先皇也能解太上真义,是以当我大唐极盛之世,坐拥百万雄兵,仍能以德恩抚四方;然则彼辈之赞普、可汗却是不懂这‘上善若水’的道理,如之奈何?以晚生陋见,若真欲《道德》真义大行于天下,尚需先渡化了这一干人才是”
崔破收住话语之后,室中更是一片长久的静默,直待那一盏香茗彻底凉透,才听李泌一声悠悠长叹道:“天下浑浑,大道不行,小友好口舌!只是此话与贫道说得,与天子却是说不得,否则一言之出,天下黎民受难,小友定然难逃天谴;再则,崔大人实与我道门一脉有莫大机缘,还望异日莫全然失了一颗无为厚德之心,如此则天下幸甚!童子,送客!”
似懂非懂之间,见话不投机的崔破也不多做停留,恭敬一礼之后,便随了那应声而入的童子出静室而去,只是正值刚刚行出门槛之时,却闻身后宁远的声音传至:“世间事祸福相依,佛门与我道宗数百年纠葛正应如是,舍此则彼亦不存,崔大人当切记才是”
微微一顿,点头相应后,崔破再无余话,径自出观去了。
…… …… …… ……
半月之后
出长安往明德门而行的朱雀大街上,一行长长的车驾正逶迤而行,纵然是在这人头撺动的京中最繁华之地,也依然无法掩饰住这一行车驾之中透出的失意、消沉之气。唯有车队最前方那一匹瘦马之上的六旬老者却是与众不同的昂然挺立着身板,初春的寒风吹拂起他额间的须发,一块鲜红的疤痕赫然显露,这疤痕再应和着老人那倔强的面容,竟使他这容颜衰老的脸上隐隐泛起丝丝神圣之意。
“门生迟来,未能为老师禀笔鸣冤、侍奉榻侧,还请老师恕罪!”眼见车驾已是行至安业坊前,却见有一身着八品绿衣官服的青年官员自大街一侧疾步冲出,拜倒于老者马前,涕泣言道。只看他身上的仆仆风尘,竟似是由远地急奔而来一般。
纵是这老者多年执掌专司重案的大理寺,早已将一颗心磨的铁石一般坚硬,然则历经这半月人情冷暖,尤自有人当街如此,也惹得他心头一动,随即一股暖意油然而生。翻身下马,老者一把扶起那青年官员道:“守方,今日你能来此,已是足尽我师生之义了”
这取字为守方的御史台八品监察御史罗仪一待起身,更无别话,径自后退两步,略整了衣衫后,便对着那老人纳头三拜,一边口中尤自称贺道:“弟子一贺老师为节而不惜身,得全臣子大义;再贺老师经此含元殿一事足可侪身名臣之列,留芳千古;三贺老师得以抚绥一方黎庶,终尽平生之志”
这三贺出口,便是沉稳如王清堂者也忍不住心头酸意奔涌,强抑下眼中的湿意,王卿正口中却是豪健一笑道:“好好好,守方知我,尔能有如此三贺,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了!”
正在这边厢师徒当街辞别之时,却远远闻见身后一片如惊雷般的声音滚动传来,只转瞬之间,便见约有二十人的禁军队伍鲜衣怒马的簇拥着一个手捧诏书的黄门宦官疾驰而过,其中数个禁军手中所执却不是制式军器,反是一些制作考究、形式奇古的斧钺类礼器,这一干人旋风般驶过,当真是气势如虹。
“老师,这又是朝中那位大人得此殊容,竟被赐于此物?”眼见那一队禁军远去,巡查地方刚刚才回京师的罗仪面带讥诮之色问道。
还不待王清堂开言,早见那驾着第一辆马车的车夫忿忿然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前日刚被当今天子擢为五品翰林承旨的崔破,哼!这个靠女人裙角爬起来的小人……”
不待这自小跟随王清堂的本家族人再往下说,早见卿正大人一声叱喝道:“王顺,放肆!君子人后不出恶语,再敢胡言小心着家法”
这一声叱喝顿时让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再不敢半句言语,只是看他那憋的通红的脸色,想必是心中实在愤懑已极。
那罗仪若有所思的再次深深看了看禁军们远去的方向,唇舌张了张欲要说话,却最终还是无言的伴随着老师的瘦马拙车,出明德门往十里长亭处的灞桥而去。
又是一年灞桥春,杨柳攀折为行人
正在王卿正与弟子叙话完毕,再度回头凝望长安那雄壮沧桑的城墙后,正欲动身起行之时,却听身后远远传来一句急促的叫喊声道:“王大人,且稍待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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