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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到健卒五营指挥使、游击将军的高位,周知裕对此自然心里有数。所谓当局者迷,他之前一直身处卢龙军中军体系之内,从未想过出镇地方这条路子,此刻得李诚中点醒,当即就明白过来。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仔细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作为在军中厮混了半生的将领,他当然明白出镇地方意味着什么,军饷待遇那是不用说了,例行要减半的,粮草和军甲器械的供应也自然再无优先之权。同时,远离幽州之后与节度府的联系必然会疏离许多,与大帅相见的机会也肯定极少,将来出头的机会也同样大大减少。另外,手下有多少弟兄肯随自己戍边?强迫的事情肯定行不通,在这个乱世中,作为一个不受军卒拥戴的主将,其后果是十分可悲的。
只是,尝过独领一军的周知裕再也不甘心回到那种时时刻刻听命于人的窘迫境地中了,以前身为骑将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自己单独组建健卒前营、并最终成为五营指挥使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能够说话算数的日子实在太棒了。哪怕现在健卒营只剩寥寥数百人,他也想在这里呆下去,而不是回到衙内军去做一个看似地位很高、但说话没人响应的左厢副指挥使。
好吧,就算只有一半人愿意跟着走,某也要当这个军头,某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编制!而且,到了边关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功名但在马上取,立下军功,不比什么都强?某倒要看看,等某带兵恢复营州,护得边关安宁,重新让草原各部臣服的时候,你们节度府还敢不敢撤去某的健卒营!大帅会不会高看某一头!
赵在礼见周知裕在帐中踱步苦思,终于忍不住了,躬身施礼道:“指挥使,某也愿随指挥使赴边,某相信,大多数弟兄们也同样如此!”
这句话彻底坚定了周知裕的心,他点了点头,立刻吩咐赵在礼写信。他一边口授大意,赵在礼一边挥毫而就,不多时便给张在吉写了一封信。周知裕是从小卒一路爬上来的典型武将,冲锋陷阵、领兵沙场的本事有,读书写文的功夫就稀松平常了,他只是这几年来学着认了些字,能看懂军中文书,是以写信这种事情还需赵在礼这个读书人出身的亲卫帮忙,这也是他离不开赵在礼的原因。
这份信中,周知裕大谈自己回到幽州后的生活琐碎,什么今日拜访了哪位亲朋,昨日与某某同醉,什么家中娘子看上一块好纱绢,正准备缝制几件新袍子之类,其中更不乏风月之事。只是在信末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当前幽州正在整军的事情,最后告诉张在吉,虽然他周知裕本人也很担忧边关形势,但鉴于资费粮草匮乏,想要节度府方面在短期内发兵支持是不可能的,就连他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信写好后,周知裕滴上蜡封,抬头看着李诚中和张在吉二人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关系太大,按理说他更愿意相信身边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亲卫赵在礼,但一则自己使惯了赵在礼,须臾间还真有些离不得他;二则这次去见平州刺史,说话的分寸也要把握好,很多事情是必须让张在吉自己去领悟的,决不能宣之于口、受人把柄。刚才听了李诚中的话后,在这上面他觉得李诚中似乎更合适。
于是周知裕终于道:“李陪戎,可愿赴平州一趟?某有回信给张刺史。到时候张刺史若是问起,你就说某也心忧边关,只是暂时无力为之。在合适的时候,必会向大帅建言。”周知裕的话里,在“合适的时候”这个字上明显加重了语气。
李诚中心领神会,接过信来塞入坏内。
周知裕又道:“此事关碍不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清楚。”地方官员与军中大将相互勾连,这个事情确实不小,李诚中自然明白,当下凛然应诺。
周知裕不放心,又叮嘱道:“你自己一人前往,速去速回,千万小心!”言罢,吩咐赵在礼带李诚中下去准备。
李诚中略略收拾一番,带上干粮盘缠,接过赵在礼牵来的一匹骏马,听完赵在礼详细解说了路径后,便上马准备出发。临走时被赵在礼拉住马缰,道:“李郎,我健卒营弟兄们的前程,可都指望你了!”
李诚中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出营而去。好在他前世部队上骑过几次马,当了群众演员后演戏时也学过几回,倒也堪堪能够坐稳,不被颠下来,否则可就真的出大丑了。一路上渐渐习惯之后,他开始试着让马匹小跑,等天色减晚、赶到潞州歇宿的时候,双腿内侧都已经磨出血印子了。
现在就是与节度府争抢时间,他倒是想连夜赶路,可马儿受不了,所以只能在潞州停了一夜。第二天天未亮,李诚中继续向东而行,逐渐适应了骑马奔跑。
当年在部队上的时候,马术教官是骑兵连的退役连长,后来演戏的时候,教群众演员们骑马的则是一家马术俱乐部的教练,在马术方面的学问都是很高的,只是李诚中能够骑马的机会不多,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此刻那些知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李诚中便一边骑马,一边回忆当年教官指点的窍要。马术可谓一日千里。等到了玉田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撒开马腿飞奔了。于是他加快速度,赶往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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