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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早有所备,体内真气相激,瞬间激涌为排山倒海的水属气浪,破掌而出,“嘭嘭!”周围那滚滚崩泻的雪瀑顿时随之冲天掀涌,将那团巨大火球推撞得如流霞乱舞。
女魃身子一晃,骑风踉跄翻飞。
两人真气虽然相差无几,但拓拔野天人合一,倚借雪崩巨力,自是稍占便宜。不等她喘息,掌心气光怒涌,继续掀卷起滔天雪浪,接连猛攻,务求一鼓作气,将她制伏。
当是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春雷似的怒吼,碧光澎湃,须眉皆绿,拓拔野周身一沉,仿佛昆仑山当头撞压,喉中登时腥甜翻涌。
心中大凛,此人碧木真气之强猛,更在雷神、句芒等人之上!短短几年,鬼国又何从搜罗了如此高手?不及多想,翻身倒冲而下,掌中聚气为刀,奋力反撩。
轰隆连声,雪石俱炸。
那人竟似毫发无伤,呼啸冲来,又是接连几掌,眼前缭乱地与他气刀拆挡交撞,拓拔野心中一震,又惊又喜,哈哈大笑道:“他他妈的紫菜鱼皮,鱿鱼,是你!”
那人如遭电殛,失声道:“乌贼!”光浪炸舞,与夕晕、雪雾交织成绚丽霓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虬髻戟张,双眸似星,一道刀疤斜斜扭曲,英挺桀骜,一如往昔,只是更多了几分威严勇武。
两人收势不及,陡然撞在一处,相顾哈哈大笑,抱着冲天飞旋而起。
蚩尤上下打量,大笑道:“他他妈的紫菜鱼皮!他他妈的紫菜鱼皮!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狂喜欲爆,恍然如梦,热泪竟忍不住夺眶涌出。圣歌妖妖手打
拓拔野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与他相逢,哈哈笑道:“臭鱿鱼。你怎会到了这里?”
蚩尤道:“我在鹿台山下遇见八郡主,追她到此。你又怎会到了……”
两人齐齐一凛,失声道:“八郡主!”这才想起女魃犹在旁侧。扭头再望时,天蓝如海,雪浪澎湃,火凤凰尖啸高飞,飞载着她冲出数里之外。遥不可追了。
雪岭上白雾蒙蒙,又冲出一个紫裳少女,衣袂飘飘。美貌绝伦,正是许久未见的晏紫苏。瞧见拓拔野。她亦猛吃一惊,似乎过了片刻才相信眼前所见,笑靥如花绽放,叫道:“拓拔太子!”
雪崩滚滚,轰隆回震,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落日镀照着那蜿蜒千里的冰岭,宛如一道灿灿金龙,盘踞在翻腾的云海中,壮丽而又苍茫。
三人重逢在这雪山之颠,喜悦填膺。齐声大笑,这些年来地愤懑忧虑仿佛那坍塌崩泻的冰雪,瞬间烟消云散了。
冰夷原本便身负重伤,被拓拔野、女魃的气浪接连震荡,早已晕了过去。此刻躺在旁侧地雪地上,悠悠醒转,听到蚩尤的笑声,脸色陡变,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挣跃而起。双手狂乱地朝他打去,尖叫道:“乔蚩尤!你这狗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经脉俱断,浑无真气,双拳还未打到蚩尤身上,已被他护体气罩反震弹起,红肿刺痛,泪珠忍不住簌簌涌出,悲愤恨怒全都化作了伤心苦楚,紧握双拳,失声大哭起来。
“是你!”蚩尤心底一沉,满腔欢喜转黯然,失声道,“你的眼睛……”
冰夷听他关心自己,更是羞愤悲苦,退后几步,哭道:“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乔蚩尤,你……你……你害得我生不如死,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也绝不放过你!”
蚩尤心中有愧,无言以对。
晏紫苏飘然挡在他身前,格格笑道:“水伯此话好没道理,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怒,自作孽,不可活’,你自甘堕落,和那些鬼国妖魔沆瀣一气,才有今日下场,害你的人是你自己,怪得谁来?”
冰夷听见她地声音,柳眉一竖,双颊晕红泛起,悲怒交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渐渐褪为惨白,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说得不错,天作孽,犹可
怒,自作孽,不可活’,我有什么报应,全都认了。但我的……我的孩子……又有什么罪孽?老天爷,老天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待他们?”说到最后一句,
伤心欲绝,泪珠涟涟滚落,宛如梨花带雨。
山顶狂风猛烈,寒意彻骨,她浑身真气全无,更是不住地簌簌颤抖,白发乱舞,肌肤都冻成了青白色,与从前那木无表情、高深莫测地黄河水伯判若两人。
拓拔野心下怜悯,伸手抵住她的后背,将真气绵绵传入,念力及处,惊讶更甚,她地奇经八脉俱已断碎不说,五脏六腑也中了各种剧毒,体内更潜藏着数十种蛊虫,一旦发作,瞬间便可毙命。
冰夷左右挣扎,正要将她手掌推开,却没半点气力,咬牙恨恨道:“你不是我娘派来的,你究竟是谁?”
“你娘?”拓拔野一怔,想起先前自己所言,心头剧震,脱口道,“是了,你是乌丝兰玛的女儿!”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子女会被立为“阴阳圣童”,淳于昱又为什么要盗走他们挟以自重。
蚩尤、晏紫苏闻言大凛,惊愕无已。
冰夷却突然仰头格格大笑起来,泪水掺着鲜血,丝丝滑落脸颊,喘着气,摇头笑道:“娘,你莫怪我,世上没有穿不过的风,没有渗不透的水。横竖你也
已经‘死’啦,你是九天玄女,再也不是从前那失贞生子的水族圣女。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也不能伤你分毫!”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悲愤与讥嘲,竟似对自己
的母亲怀着难解地怨恨。圣歌妖妖手打
她笑得太过猛烈,肩头颤抖,体内气愤乱涌,脸上涌起酡红之色,在夕晖中如霞光晕染,从未有过的娇艳。
蚩尤一凛。知她回光返照,大限将至,对她素有愧疚之心。当下沉声道:“敢问你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乔某愿全力相助,护他周全。”
冰夷止住笑声,转过头,空茫的双眸凝视着他地方向,嘴角含笑。神色极是古怪,象是愤怒、悲戚、欢喜、伤心……又带着难以言明的滑稽与错愕,过了半晌。才一字字地道:“乔蚩尤,你原当如此。因为他们也是你的崩肉!”
拓拔野三人如雷震耳。尽皆怔住。
晏紫苏怒道:“你胡说什么……”突然又是一震,失声道:“难道……”脸色瞬时雪白,想起当年大荒日食之际,在瑰璃山顶地所发生的可怕梦魇来。
蚩尤脸上、耳根热辣辣地如烈火烧灼,木头似的动也不动,脑中空茫一片。这些年他纵横天下,出生入死,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地时刻,却从未犹如此刻这般震慑。
就连最为能言善辨的拓拔野,亦瞠目结舌,不知当说些什么。
一言既出,冰夷累积已久地恨怒、委屈、悲伤、痛苦……全都潮水似的涌上心头,泪水连连滑落,语气反倒大转平静,冷冷道:“若不是当日白脊峰顶,
我苦修了二十多年的元阴之身毁于你手,再也无法修炼‘阴阳太极之身’,我娘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地妙局又怎会在北海平丘为拓拔野所破?她又何需重新谋划,立
我的两个孩子作‘阴阳圣童’,让他们重复我们兄妹这些年所走过地道路?”
“阴阳圣童?兄妹?”拓拔野心中大震,突然想起当日北海平丘的情景来,灵光霍闪,从前所有不甚明白之处全都豁然开朗。
水圣女苦心孤诣,借着水族十八巫使在灵山上挖出的“伏羲石谶”,布下连环局,甚至不惜解印鲲鱼,都是为了一一契应那“天地裂,极渊决,万蛇千鸟
平丘合。九碑现,鲲鱼活,伏羲女娲转世出。混沌明,五行一,大荒不复分八极”的谶文,使得最后冰夷从玄蛇腹中“诞生”之时,被顺理成章地认作“女娲转
世”。
她既是“女娲”,其兄长自然就是“伏羲”了。想起那句“混沌明,五行一,大荒不复分八极”,又想起姬远玄五行毕集的帝鸿之身……又惊又喜,更无半点怀疑,沉声道:“你兄长便是当今黄帝,是也不是?”
冰夷一愣,蹙眉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如何知道?”
“姬远玄?”蚩尤、晏紫苏脸色齐变,比听到她是乌丝兰玛的女儿更为震骇惊异,在世人眼中,这三人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想不到竟是血肉至亲!
拓拔野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道:“那‘伏羲石谶’是你娘伪造的,姬远玄当年送黄帝残尸上灵山之时,便已经悄悄埋在长生树下了,是也不是?“
冰夷脸色微变,冷笑不答。
拓拔野又道:”你娘以知道公孙青阳下落为饵,骗取汁玄青母子相助,一则是为了解开鲲鱼封印,驭为已用;二则是契合‘伏羲石谶’,让你和你哥摇身变作‘女娲、伏羲转世’;再则便是为了解印混沌兽,用它来修炼你哥哥的帝鸿之身,是也不是?”
冰夷越听脸色越白,虽不回答,但瞧其神情,无疑是默认了。
蚩尤惊怒交集,喃喃道:“帝鸿?姬小子就是帝鸿?”虽对姬远玄浑无好感,却丝毫未曾料到他竟会是鬼国的元凶帝首。
饶是晏紫苏聪慧绝伦,亦想不到此中关联。听着拓拔野抽丝剥茧似的层层盘问,心中寒意森森,才知这母子三人布局深远,早在五年、甚至二十多年前,便已筹谋好了所有一切!
拓拔野淡淡道:“只可异你娘千算万算,却还是算不过老天。你们想要将我和龙妃害死在皮母地丘,却偏偏阴差阳错,将我们送到了北海平丘。否则真让你们狡计得逞,分别当上‘伏羲’、‘女娲’转世,神帝之位,还逃得出你们兄妹地手心么?”
冰夷一震,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喝道:‘拓拔野!你是拓拔野!你没死……你……你竟然没死……”又是惊讶又是恼怒又是恐惧,混金锁链随着周身颤抖而呆当乱响。突然又仰头格格大笑起来,泪水交流,似是觉得世事荒唐滑稽。可笑绝伦。
落日西沉,映照在她脸上的霞光倏然黯淡了,她身子微微一晃,软绵绵地垂卧在地,笑声随之断绝。泪珠也仿佛凝结在了笑容上,再不动弹。
拓拔野一凛,蚩尤失声道:“冰夷姑娘!冰夷姑娘!”抢身抓住她的脉门。将真气绵绵输入,终已迟了一步。心跳、呼吸俱止。已经玉殒香消。
狂风鼓舞,指动着她雪白的长发,锁链叮叮脆响。
蚩尤呆呆地握着她冰冷的手腕,胸膺郁堵,难受已极,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日华城的驿站与她相见的情景。想起那一刻,杨花飘舞,从她四周掠
过,她低头轻轻地吹掉粘在衣袖上地一丝杨花。雪白的长发徐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地圆弧。想起那三十六只银环突然飞散,随着如波浪般鼓舞地长发,在风中回旋
环舞,忽聚忽散……圣歌妖妖手打。
命运冥冥难测,就象那三十六只变化无形的银环,在风中聚散无常,在每一个交错的刹那,变幻出诡谲的图案。
那一刻,无论是他,抑或是她。又岂能料到彼此之间竟会发生这样难解难分的孽缘呢?
又是黄昏,落日熔金,半天蓝穹半天云海,雪岭如金山,在霞云中若隐若现。
山岭下是连绵不绝地碧翠森林,夹杂着大片的鲜绿草野,以及艳红如云霞的漫漫杜鹃花。
山岭上融化地冰雪汇作清澈小溪,潺潺地穿过树林,流过山脚,宛如玉带蜿蜒。野鹿、羚羊成群结队地在溪边低头饮水,一阵狂风刮来,林涛呼啸。它们又纷纷受惊奔走。
拓拔野骑在龙马之上,仰头眺望,那巍巍雪峰宛如金剑,高耸破空。心中悲喜交织,相隔数年,终于又见到了这至为雄伟壮丽的昆仑山。只是山河依旧,人物全非,当然蟋桃会时地盛景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晏紫苏乘马徐行,传音道:“后天便于工作是西陵公主出阁之日,各族派了许多贵候、使臣,前来贺喜,暂时都住宿在那‘七星驿站’内。等到明日清晨,众人来齐之后,方才凭借请柬,一齐上山。”纤手指处,远处山林碧野之中,几座石楼参差而立,颇为醒目。
蚩尤“哼”了一声,扬眉冷笑道:“西王母生怕我们搅了她招赘女婿的好事,我偏要闹他个天翻地覆!驾!”猛地扬鞭纵马,当先冲过溪流,惊散鹿群,朝那驿站飞驰而去。
晏紫苏抿嘴微微一笑,策马疾奔,远远地传音笑道:“拓拔太子,当日你与龙妃大婚之日,姬小子派公孙婴候前来捣乱,此番你可要以牙还牙,也抢他一回亲娘了!”
拓拔野莞尔失笑,想起纤纤,心头一暖,热血如沸,暗想:“好妹子,我绝不会让你嫁与这人面兽心的妖魔!”双腿一夹,纵马紧随其后。
昨日冰夷死后,三人将她埋葬在凤冠山顶,而后又回到谷中,彻夜倾谈,互相述说了这几年间发生之事,说到快慰处,齐声大笑;说到愤懑时,纵声啸呼。人生有知己相慰,无论悲喜怒恨,都倍觉痛快淋漓。数年未见,彼此间不但没有半点生疏拘谨,反倒更觉亲密无间。
听说流沙仙子、淳于昱尽被九天玄女掳去,蚩尤的担忧反倒稍有消减,水圣女即便再过歹恶,终究虎毒不食子,“阴阳圣童”若是落入她的手中,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
三人议论半夜,认定九天玄女乃鬼国之枢纽。姬远玄近日大婚,乌丝兰玛必会赶往昆仑庆驾,与其盲目地四处寻找其下落,倒不如守株待兔,结网候鱼。只要能擒伏水圣女,不但可救出流沙与“阴阳圣童”,还有望提穿帝鸿身份,阻止纤纤婚礼。于是乔装化容。全速赶来。
三骑风驰电掣,很快便掠过草野,到了那驿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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