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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崇觉得这个价钱肯定能再谈,不过此时重要的是时间。就继续问道:“这位兄台如此急着卖地,不知道这块地到底有什么比别的地贵的地方。既然大家要做成买卖,何不直接说出来?”
房主想了想,叹道:“这摊丁入亩之后,这块地收六分二的田税。上一任徐知县又不许涨地租,真的有些种不下去。再说,我准备搬去济南居住,索性就卖了。”
一亩地六分二的田税,霍崇算了算,觉得还真不少。
当下的田种小麦什么的,一亩也就是一百多斤。根据霍崇收集的情报,现在山东小麦价格,一石小麦1550文。一石是120斤,就是说一亩小麦的大概就是收120斤,六分二,大概是100文钱。
地主自己肯定不种地,按照五成租子,地主一家人每人每年吃400斤小麦。这40多亩地,20石粮食,2400斤。刚够6口人吃。把税给加上,有40亩地,地主其实没什么收入。
可是卖了地,有了200两银子,地主们一家六口可就能很轻松的过上十几年。如果能用这银子做些生意什么的,比种地过的好很多。
当然了,如果地主们把租子提升到七成,把这个税金转嫁给佃户的话,他们就有了些盈余。
看着旁边的张启贤,霍崇有些理解了这位举人为什么和那帮包税的家伙们这么热衷于串联,努力提高地租了。只要能提高地租,这帮人可就赚到了。
霍崇也不再讨价还价。这么多年的平台生涯,霍崇明白了很多时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所有赚钱的项目都是暂时的,平台绝不会去搞长期项目。那是国家才能搞的东西。
譬如高铁项目的确彻底拉动了经济,可平台无论如何都不会投资这方面的项目。因为在从高铁那庞大的项目门类中赚到钱之前,平台自己就已经倒掉了。
“我买了。”霍崇答道。
在清代买地需要到官府走手续。走了一圈官府流程,霍崇发现官府也是要收手续费,买卖土地到官府备案。备案就需要掏钱。这部分契税也是由霍崇出了。
也许这是包税人霍崇的土地交易,官府完全公事公办,走的时候流程。中间没有吃拿卡要。等流程走完,霍崇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拥有近百亩土地的地主。在土豪劣绅这条路上,自己不知不觉又向前大大走了一步。
再过几日,又是要给十四爷交货的日子。十四爷运气不错,由于采取了琼脂制作固体酒精,能节省下许多时间。第二批一万斤固体酒精运到了淄川县城。
下个月,就是十二月初,第三批也能运到。这下三万斤的订单就全部完成了。
县里的人不知道这份热闹,吕知县却知道。交接货物的时候,吕知县也到了。
看着一箱箱的固体酒精称重,吕知县带着文人那种特有的冷淡表情旁观。却一言不发。
验货的戈什哈倒是很认真,每一箱都打开看。隔几箱,还会用锋利的小刀切下一小片点着。随即放到旁边的一个盒子里,看看这固体酒精能燃烧多久。
在此时,吕知县才走过来在旁边看,脸上露出了些讶异的神色。看来他对这种轻易就可以点着,又能长时间燃烧的燃料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每一块固体酒精都燃烧了许久,直到烧的剩下一点点残余才熄灭。吕知县看上去更加讶异了。
但戈什哈并不讶异,验完货之后,他也没哔哔什么,和霍崇约定了下次交货时间,就吆喝着众人赶紧把货垒好,就这么急急忙忙出发了。
一众运货的民夫,还有押运的官差浩浩荡荡出发了。看着他们的背影,霍崇对靠上来的吕知县说道:“吕兄,今日我做东,吃个饭如何?”
京城打造的铜锅下面放了个铁盒子,里头的固体酒精稳定燃烧着,锅里头汤水沸腾,一众举人秀才纷纷夹着肉片猛吃。吕知县是边吃边看,吃了一整轮,火还没灭。吕知县终于叹道:“果然奇妙。”
张启贤就笑道:“霍兄把方子献给了朝廷,朝廷才让霍兄捐了个官。这东西若是随处可见,怎么能入了朝廷的眼。”
吕知县听完之后点点头,却不多说什么。尽显科举官员的素质。
眼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张启贤给吕知县敬了杯酒,然后说道:“吕兄,此次朝廷在咱们山东试行摊丁入亩,这乃是仁政。自此大家再不用担心隐户。不过这地租是不是也得涨些才好。”
霍崇也看着吕知县。这人是知县而并非县令,就意味着他也是个科举出身的。只是不知道吕知县是进士还是同进士。反正肯定不是一甲。如果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肯定会被人拿出来说的。
吕知县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中一言不发,很是自重。这点不得了。但是涨地租这件事可就是知县治理范围内的事情,不知道这吕知县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会不会也是这种一言不发的样子。
刚想到这样的可能,就见吕知县轻笑起来。一度让人看不透的神色荡然无存,居于众人之上的神态完全显露出来。
看吕知县这是要表态,张启贤等举人秀才都盯着吕知县,等着这位县太爷说出他的看法。
“诸位。租无所出,赋从何来!”吕知县坦率的说出了他的看法。
霍崇当时就觉得心里面拔凉拔凉的。但是看到几名举人已经笑逐颜开,霍崇也强迫自己常常舒口气,尽量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但是几名秀才就没听太明白。也不知道是他们的文化水平不够,又或者是吕知县江西口音的官话不是那么容易被山东人听懂。
举人们则带着发自内心的欢喜,用山东话把‘租无所出,赋从何来’讲给了秀才们听。这下秀才们才恍然大悟。已经有人举起酒杯给吕知县敬酒。
看着吕知县坦然接受着诸位举人秀才包税人的敬酒,霍崇也只能尽量保持着一种轻松的表情。在这帮人最后给吕知县敬了酒。
其他包税人个个都谀词如潮,大赞吕知县的英明与率真。
霍崇完全能理解这些家伙发自内心的欢喜。身为包税人,如果能提高地租,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所有的税收都可以转嫁给佃户,就意味着地主们的利润上升。至于朝廷收的税多税少,已经完全影响不到地主们的利益。
可霍崇也只能保持着一种轻松的表情。霍崇知道自己没啥表演天赋,是真的笑不出来。
以前听人说万恶的旧社会。霍崇觉得只是那时代的人很愚昧。皇帝又刻意的通过科举来愚昧化读书人。
然而眼前的现实证明霍崇错了。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愚昧的人,但是傻瓜是真的很少。眼前这帮官员、举人、进士,没有一个读过政治经济学,更没系统的学习过逻辑学。但是‘租无所出,赋从何来’却无疑是符合逻辑的。完全符合地主阶级的利益逻辑。
这帮人愚昧么?霍崇实在看不出来。
这帮人聪明么?那简直是一定的。
租无所出,赋从何来。这话不仅说出了实事,更指出了真实。没有佃户缴纳的地租,满清朝廷的税收从哪里来。
此时的酒宴气氛已经到了顶点,倒掉已经煮的太浓的清汤,换上新的汤水。这次霍崇没用固体酒精,而是用了木炭。这下屋内的气温明显有所上升,众人的热情也提升了许多。
大家吃着、喝着,畅谈着美好的未来。对‘摊丁入亩’的英明政策表达着发自内心的赞赏与支持。
张启贤还是有点不太踏实,看吕知县喝的兴致高涨,就小心的问道:“吕兄,朝廷对摊丁入亩也是这么看的么?”
吕知县哈哈一笑,“张兄,我在翰林院坐了十年冷板凳。这摊丁入亩的事情,朝廷商议过很久。丁税每年说是几百万两,其实从来收不足。既然收不足,又让各地怨声载道。不如就废了。人可以藏起来,地总不会自己搬走。摊丁入亩只是迟早而已。朝廷上商议的只是如何不惊扰士绅。租无所出,赋从何来。乃是朝廷的共识。诸位兄弟不用担心,朝廷的大员们可不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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