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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归免不了会有遗憾,可若是能有机会挽回那关乎一生命运的错失,楚振邦愿付出任何代价。
心想着这就是一场梦,迷迷糊糊的楚振邦倒是真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卧室里光线昏暗,看看斜对面的窗户,窗外的天色已经到了黄昏。
房间还是入睡前那个房间,楚振邦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仍在梦里,但一场梦做了这么久还这么真实,总归是有些蹊跷。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原本是一动都不想动,就想这么躺着直到梦境结束,可实在架不住肚子里那种真是的饥饿,楚振邦咬咬牙,翻身爬起来。
起床的一刻,脑袋还有点晕眩,就像是宿醉之后将醒未醒时的感觉。
卧室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楚振邦走到门边,下意识的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一如记忆中年轻时的样子,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上的胡须还没有长出来,生了一层稚嫩的茸毛,只是额头上贴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纱布,破坏了本该有的那一份英气。
把纱布揭下来,额头上只留了一道不到半寸长的破口,伤口已经凝了疤,有些清晰的红肿。
楚振邦伸手在伤口上按了按,钻心的疼,扯得后脖颈都有些麻木。
楚振邦心想,都说梦里感觉不到疼,那现在就不是在做梦了,可要不是梦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回到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难不成那颗氰化钾药丸变成了通神的灵丹?
皱眉想了想,找不到半点头绪,索性不再去想。
前世见惯了风雨,楚振邦早已练就了一番泰山崩于前而安之若素的性子,心里只想:若是做梦的话,那就等它自然去醒,如果不是梦,索性就这么活,有了二十年的经历,想必能活的更精彩,更少一些遗憾。
叉开五指随意的拢拢头发,楚振邦拉开房门走出去。
棉纺厂家属院的住房很简陋,清一色的都是平房,而且没有独立的院落,就是那么一排房子,从头通到尾,像是大通铺,几户人家每户分上两三间。
楚振邦一家人分了三间,为了方便,三间房子都打通了,左右两间是卧室,中间一间打了隔断,前面是客厅,后面是厨房,虽然简陋,但也是五脏俱全。
从屋里出来,楚振邦正好看到母亲端了一个竹篦子从厨房朝外走,篦子上盖了一块布,露出来一角油饼。
方红玉看到儿子起床了,原本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满脸欢喜的问道:“怎么起来啦,头不疼了吗?”
面对原本应该早已逝去的母亲,楚振邦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有惶惑也有喜悦,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心酸。
“不疼了,”迎上去接过母亲手里的篦子,楚振邦含糊不清的问道,“我爸呢?”
“你爸今晚值班,”方红玉脸上闪过一丝愁绪,叹口气说道,“这些日子厂里困难,工人情绪也不稳定,他们这些做领导的就轮流值班,哎……这叫什么事啊。”
客厅里有一张高不及膝的四角小方桌,上面摆放着几个菜盘子。平常人家的晚餐也不可能多么丰盛,一盘番茄炒鸡蛋,一盘肉丝韭黄——与楚振邦记忆中自己在家吃的最后一顿晚餐完全相同,二十年前,他吃了这一顿晚餐之后,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如今回想起来,简直就是混蛋做派。
心里堵着懊悔,楚振邦默然不语的搬过一个马扎,贴着方桌边坐下。
方红玉瞅着儿子面色不快,只当他还在跟老头子生气,嘴唇动动,想着要劝两句,又想儿子已经大了,怎么也该懂事了,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母亲烙的油饼是死面的,擀面的时候铺了香油,还撒了点葱花,吃起来香而不腻,口感劲道。
尽管心里装着事,可毕竟近二十年没有尝过母亲亲手烙的油饼了,再加上肚子却是饿了,楚振邦的吃相很是饕餮,面盆口那么大的油饼,不一会儿工夫就下去两张。
方红玉在边上看着儿子吃相难看,心里却是很高兴,只是一个劲的叮咛“慢点吃,别噎着”。
吃了两张油饼,又喝了一碗大米粥,肚子里不空了,脑子里的抑郁似乎也散开不少。楚振邦反着手,用手背在嘴上抹一把,犹豫了一下,说道:“妈,我的报到证呢?”
“哦?”方红玉一愣,开着儿子的目光中透出几分不解。
楚振邦问的报到证就是去县团委报道的校方证明,之前与父亲吵架的时候,报到证被他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过几天我去县委报道,”楚振邦低着头,说道。
“不是说不去了吗?”方红玉只当儿子在赌气,劝说道,“小犊啊,是不是还在生你爸的气?你别怪他,他也是为你好,只想着……”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妈,”楚振邦知道母亲是误会了,笑道,“我是真的想清楚了。老俗话不是说嘛,‘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南方有多好那都是人家说的,咱又没看见过,你儿子这脾气到那儿还没准混不混得开呢。还是在家里好,那么多亲戚朋友,就算混不开总也有人照应着。”
方红玉一听挺高兴,心道儿子那一烟灰缸倒是没白挨,脑子开窍了,也懂事了。
尽管之前说是支持儿子去南方闯荡,但毕竟二老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方红玉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百分之一百的不愿意让楚振邦离开家门。更何况老头子又是那么一副倔脾气,时下烦心的事又挺多,若是楚振邦真的偷偷跑了,老头回来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现在好啦,尽管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改了主意,至少方红玉不用为独子的远游整天牵肠挂肚,也不用在儿子与老伴之间左右为难了。
去了一个纠结的心病,方红玉的情绪顿时好起来,攒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就连两鬓的皱纹似乎都少了许多。
楚振邦看得清楚,心下禁不住暗自叹息,瞅瞅眼前,再回想一下二十年前,当时自己离家出走,两位老人该是何等的伤心啊。
吃了晚饭,帮着母亲收拾桌子的时候,楚振邦问起厂里的事。
方红玉知道的情况也不多,只是说县里的领导对厂里的困难很重视,下午的时候,余副县长还带着外贸局、轻工局的人去厂里开了个会,听说是准备想别的办法先把那些积压的棉衬销出去,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县棉纺厂接的这个单子是由余长志介绍的,现在出了问题,他这个常务副县长自然脱不了干系,记忆中的结局显然也证明了这一点。
对余长志这个人,楚振邦没什么印象,不过堂堂一任常务副县长却倒在几万件积压棉衬上,这个人的能力估计也强不到哪去,别的不说,思想僵化、固步自封、视野不开阔的毛病肯定是有的。
八万件棉衬,一百多万的资金积压,这个问题放在90年的确很严重,但问题严重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解决,关键是这个办法有没有人去认真的想,有没有人能放下身段、抛却顾虑,从企业与职工的利益角度去想。
刚刚进入七月的天气还不算很热,吃了晚饭,楚振邦搬着个凳子出门,就在门前的墙角下一坐,听着草丛里蛐蛐不厌其烦的鸣叫,想自己的心事。
头顶的夜空与二十年前的那片夜空同样的纯净,往来打招呼的人们也仍旧是二十年前的那些老邻居。楚振邦想不明白时光为什么会倒流,自己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二十年前的岁月里,可很清楚的一点是,颠沛的命运又来到了这个曾经带给自己毕生遗憾的岔路口。
岔路意味着坎坷,同样也意味着机会,有记忆中的二十年时光在手,楚振邦觉得自己应该把握住命运,尽可能离那些遗憾远一点,更远一点。
父亲的棉纺厂陷入了债务的泥淖,仓库里囤积的八万件棉衬成为厂子的催命符,如果没有记忆中那二十年的经历,楚振邦除了陪父亲困坐愁城之外,可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现在有那二十年的经历打底,情况就的另说了。
其实八万件棉衬要想销出去并不是很难,不说别的,与渠水仅仅相隔不到二百八十公里就是黑河,只要县里亦或是厂里的那些头头脑脑们能够拿出足够的魄力,这些棉衬要脱手很容易,而且说不定最后还能狠狠的赚上一笔。
当然,要想走通这一条路,楚振邦也知道难度很大。
尽管黑河口岸已经重开了将近五年,但受体制以及中俄两国邦交的影响,口岸的边民互市还没有展开,它的主要作用,或者说是法律允许的贸易内容只有两个:国家贸易过货、边境易货贸易。说白了,就是只允许国营性的外贸活动,其它的都属于非法。
虽然后世赫赫有名的“倒爷”们此刻已经活跃在中俄边境上,但他们从事的贸易都是法律允许之外的,与走私类同——“倒爷”这个名字后世应该归于中性,可在这年头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贬义词。“倒”者,投机倒把也,那可是刑法上明文规定的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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