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渭南之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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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纷纷起身。我心中暗叹,孔明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此时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支敌军吧。他要我守皇城,那是告诉我城中不安定,当心刺客。可是此时我又如何能不外出,如何能不上城?算了,反正是一个拼字,他在前线拼,我在后方拼,拼胜了,便什么都无需说了,拼败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弩已射出,再难回头。面对危局,沮丧、懊恼都没有任何作用,只有正面它,迎击它,才是唯一的出路。此时的我,已不是鹑觚城那个才临战阵的少年,敌人的突然进攻,只会激起我的无穷的战意,而不会再使我发抖。
放心吧,我的好丞相,只要你敌住曹丕,我不会让你为后方有半点分心!
三百名禁卫军随在我的身后,登上长安北城。长安城,是在秦咸阳的基础上建设的,其规模之大,世所罕见。东墙长约5940米,北墙长约5950米,南墙长6250米,西墙长4550米,周长约25公里。高祖创立汉朝后,经济尚未恢复,财力不够,因此无力马上修筑长安城的城墙,直至他儿子汉惠帝刘盈继位后,才开始筹划营建。汉惠帝三年(前192),惠帝征发长安地区146000人,用一个月时间修筑了北城墙。同年6月起,又从全国各地征调了20000人进行长期筑墙,结果花了五年功夫才把东、西、南三边的城墙修完。汉惠帝修筑的长安城墙全用黄土版筑,土质优良,做工精细,异常坚固。因为是先修宫殿,后筑城,城墙是随着宫殿建筑的位置和龙首原的自然地形而变化的,所以城墙成了不规则的正方形。东墙较直,南、北、西三面城墙弯曲,北城沿渭河弯曲的情形像北斗星,南城墙的走向则像南斗星,因此当时人们把长安城称为“斗城”。
我很喜欢斗城这个名字,我感觉它是我的城。我觉得,我注定该在这个城市做下一番大业,注定会名传千古的。
我曾想,其实与曹魏的决战应该在这里,而不是在无险可守的渭南。但孔明不说原因,我也就不问。想来,在渭南的好处是,一则可以使敌军兵力分散,敌人的目标是长安,是在长安汇合,渭南就不会是全部人马,二则是使敌人尽量少的深入季汉腹地,对季汉的经济少些破坏和影响。
眼下的长安虽然已不是原来那个长安,但它的坚固依然不是几万人可以轻易攻破的。我又不是曾经的那个刘阿斗,一听数千敌军突至成都城外,立即开门投降。
又或者,敌军奇兵突击,使我军后方大乱,前方军士收兵回防,从而使曹丕有机可乘,才是这支敌军的意图所在?
我隔着渭河,望向河北。很轻易的,我就看到了刘豹的旗帜,这让我不由有些恼火。这些匈奴人一点信义都没有,见我势孤,便来乘火打劫,着实可恼。他身边那些应该是辽东人,高大的身材,旗上书着“公孙”二字,想来是公孙族人。公孙世家虽然强大,多出名将,但历来却任人唯亲,以他们的胸怀,永远无法拥抱天下。接着,我便在旗门下看到了阿望的身影。一见到他,我什么气都消了,我知道自己必须全力来应付了。
我手扶女墙,放声大笑:“阿望,一别数月,甚是想念,想不到今日你我又再重逢,当真是有缘的紧呐。只不知此次给我带来什么礼物,便是这些匈奴人和辽东人么?”
司马望尖声叫道:“刘阿斗,前日之辱,在下无日或忘。儿时之情,使君不必再提。今统雄兵,来取长安,马鞭挥处,玉石俱焚,你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
我笑了:“阿望啊阿望,就凭你,就凭你这些人么?阿望,不是我看你不起,你比名动天下的孟建与霸勇无双的阎艳如何?更何况,辽东雄军,匈奴铁骑,向来横行于天下,又如何会受你之差遣?”
司马望大笑道:“你不用挑拨。我从不想节制诸军,我们为利而来,目标就是长安城里的花花世界,在打败你之前,我们绝不会分心的。更何况,你长安城中,我早伏下了数万精兵,为我斩关落索。刘阿斗,你看看你背后,长安城还在你手里么?”
随着司马望的话语,背后砍杀连天,急回头时,城中已乱成一团,火光升腾起来,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惨叫,满街之上有如蚁粥。
正面,司马望已经乘乱也引军攻了过来。
六
望着城中大乱,一时间,城头上兵士也不由一阵骚动。
我大声吼道:“镇定!岂有满城皆是奸细之理。发宵禁警号,传令各亭长里长,所有人等皆归里中,关闭里门,不得外出。若有贼人攻入,各里自守,除死方休!一个时辰之后还在街上者,以逆贼论处!”
长安城建设以里为单位,五户为一甲,五十户为一里,每里高垣耸峙,壁垒森严,如一座座小城相似,对居民而言,可以防范奸盗侵扰,对统治者而论,却可以防民,在城防战中又有利防守。所以,当时各国均继承此制,并未变动,且一直为后世视为传统。
长安城中钟鼓击响,发出宵禁令。长安城夜间不得外出,否则论斩。此信号除夜间可用外,也适用于特殊街禁之时。命令下达,倾刻间街上一空,只余做乱之人。在城楼上登高望下去,贼人分成两路,一路扑向皇宫,一路奔向北城门。
李严忽然吃惊道:“武卫营!”
建章宫阊阖门外,敌军已经集合在一处,打起旗帜,上书“武卫”二字,正自猛攻皇宫,父亲与文武百官皆在建章宫中,那些人不过五六百人,却个个精壮强健。--前些时曹军入寇,前方流民大量涌入长安,我一时心慈,未及时处置,他们定是那时随流民一起混进来的--武卫营是曹丕新五营之一,它的前身,乃是虎侯许褚许仲康的虎卫,史书称这些人每个均是“侠客”,身手了得,这样一支队伍,突入城中其可怕绝不是言语所能描述的。还好我举措及时得力,使他们显现出来,刺客之可怕就在于他在暗处,到了明面上,他们的力量不见得比训练有速的军队强多少。
紧接着长安北门之下,也混乱起来,百余贼军之前,一人手提大刀,如飞而来,看来是要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接应司马望入城。有汉军阻击时,起手一刀,便劈为两段,竟是勇不可挡。
不过,以百余军想要抢城门,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李严大叫道:“护住城门。”他自己已冲下城去。
那汉子与李严对上,数刀之间,竟是不分伯仲。我深知李严之勇,他曾与黄汉升对阵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其本领绝不在魏延之下,眼下这个敌人,竟如此了得。他是何人?
“来将通名!”我大声喝道。
那人仰头大喝:“我乃虎侯宗侄许浑是也!”
果然是许禇后人。许家乃是大户,曾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对曹操起兵有莫大助力。虎侯许禇虽死,武卫营依然是许家为主力。我真笨,孔明让我防备,我只想到入城的可能是些细作,怎么没想到会是这个“侠客”集团。也是,除了他们,谁能让我放弃长安外城,紧守皇宫的。
此时,司马望带着魏军已冲了过来。他们很少攻城器械,竟是不顾性命的游过护城河,徒手攀爬上来。冲在前面的是些山贼,身手轻盈,十分了得。可惜长安不是鹑觚,城高达十丈有余,虽为土筑,却夯的坚如铁石,守卫虽然人少,却是站了以逸待劳的优势,不断的箭雨倾泻而下,巨大的滚石把他们砸成肉泥,倾倒滚烫的热油淋在他们头上,攀爬到半路的敌军便惨号着落下城头,紧接着火箭射出,将油点燃,城下一片火海。有时候偶尔有人爬上去,一阵刀劈矛刺,人就给从高高处打落地面。
三十具诸葛神弩分守百丈城墙,半自动的连发神弩几乎顶得上数十人的守卫。让敌军无法进前。弩箭虽小,其上却抹了虎药,射上之后立刻中毒,伤兵在城下惨呼不止。
司马望不知从何处弄来几个发石机,可惜隔了护城河,劲力太弱,就算勉强砸上城墙,却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更何况,随着他的发石机移动,我军总有人悬挂大块生牛皮护卫城墙的要害,使这些发石机难建功勋。
匈奴人并不出动,他们是骑兵,隔河攻城简直是笑话,而辽东兵马存在着同样的问题。攻城主力只是司马望的山贼属下。
看着此情此景,我不由想到,在另一个世界,魏延打算出子午谷,以五千军马攻击长安是多么危险的一个念头。此等坚城,若是守将用心,十万大军又有何惧?若非我军当年有庞德混入城中,斩关落索,打开城门,这长安城哪里能斩易落入父亲手中?
看着城外形势,我心下略定。司马望虽然有些才华,竟无中生有的集合起这许多兵马,来到长安城外,但却无法解决其指挥混乱,行动无序,准备不足的弊端。实不足虑,眼下最重要的是内患武卫营。
一是不能让武卫营攻陷城门,二是不能让他们伤及皇宫。三是此战需快速解决,否则时间一久,消息传出,引得前线崩溃,则我军危矣。
唯今之计,只有迅速击败武卫营,才是上策。
当下我令普法替下李严敌住那员魏将,让李严来指挥守城,城头有李严,城门有普法,我不再担心城门有失,却便前往建章宫。建章宫里文官居多,莫说城破,便是随意伤损一人都是巨大的损失。李氏兄弟护着我冲下城头,扑向建章宫。有攻城的武卫军士见到我,纷纷向我涌来,我手持诸葛神弩,一边指挥,一边发矢。虎卫营高手虽多,却难以对抗弩箭之威,一时近身不得。背后忽听普法一声断喝,回头时,竟是普法以降魔巨杵将许浑的刀头打落,又有几个武卫士兵冲上,阻住普法继续攻击,普法挥动巨杵,吼声连连,威不可挡。
转眼来到阊阖门外,只见宫门不但没有紧紧关闭,反而是洞然大开。更让我吃惊的是,父亲竟然高高端坐城头,指挥如意。在他的指挥下,原来上朝都喊腰酸腿疼的老臣宿将们,竟个个顶盔贯甲,手持弓弩,威风凛凛的排列两厢。黑塞与众侍卫组成一个个八阵图,令虎卫营寸步难行。各府各部的家人部曲集合起来,护卫在宫城之下,与武卫营众团团撕杀。偶有敌人突破阻力,冲到城门之前,立时死于这些老将们的弓弩之下。父亲手持双剑,指点征战,开怀大笑。
人群中,有一个女子,骑一匹红马,手持长枪,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魏军无不回避。在她的身后,数十个女子劲装结束,叱咤娇声,竟是不弱于男儿。
我心放下大半,见到父亲此时精神变好,更是心下大慰。但他的精神总是时好时坏,也不知他的身体此次能坚持多久,万一突然变坏,则变数又生。而那些女兵更让我吃惊,只疑孙尚香的女兵营重现,当下手指那女将问道:“哪里出来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子?”
李晟吃惊道:“殿下,你在说什么?你不认识?那是太子妃啊!”
“星彩!”我睁大双眼望去,可不正是我新婚的太子妃,她一身戎妆看起来是那么英武,完全不似我面前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儿,长枪闪动间,有如万条银线四射,那些许门侠士竟困她不住。
算起来,成亲到现在,我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好多时候都是我在宫中忙军政要事,偶尔回去,也夜静更深,累得倒头便睡,竟未曾在白日里见过她,也不知她还有如此本领。此一时,我心不由怦怦乱跳。好星彩,真不愧是三叔的女儿,不愧是我刘禅的妻子。
“合围!不要放贼人逃了!”我大吼一声,将十支短箭装入匣中,便向武卫营的人射去,身边的护卫们排成八阵图跟着上前,李氏兄弟左右相护。武卫营两面被攻,一时措手不及,纷纷大乱。
此人忽然一个敌人手一震,从人群中飞出一柄链子锤,向星彩击去。我惊得神魂出窍,一颗心几乎飞出来。星彩却如背后长眼,长枪背后一横,当的一声,将那锤弹了开去。我对准那员敌将就是一弩,人群混乱,正中那将后心。那将扑的倒了。星彩目光流波,闪过了来,见到我,忽得脸孔绯红。舞枪又向敌人刺去。
敌军败退已在所难免,我带的护卫以弓弩为先,武卫营则崇尚轻便快捷,不带厚甲,此时被逼在城门前狭小所在,一身本领难以施展,万箭齐发之下,纷纷中箭倒地。
他们口中呼喝连连,向前扑击,犹似飞蛾投火,其情极是惨烈。
我大声喝道:“尔等已无退路,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
当先一人道:“我等身受国恩,今日大事不成,有死而矣,何必多言!”
我手一挥,一轮乱箭射出,血光飞溅,敌军所余已不足百人。我手一顿,止住放箭,再次喝道:“你等亦有父母兄弟,亦有妻子儿女,放下兵器,我可饶尔等不死!”
当先那人已浑身是血,身中数箭,只如不闻我的话语,口中犹自怒喝道:“冲啊!”
我转身向建章宫门行去,背后黑塞生硬如铁的声音:“放箭!”
行过星彩身边,我微微跓足,颔首道:“你,很好。”
星彩脸一红,低下头去。
我快步上城,来到父亲身前:“父皇,儿臣不孝,使贼人入城,惊了父皇,请父皇治罪。”
父亲笑道:“你做得很好。定内乱于俄倾,破贼人于须臾,亲冒矢石,不惧坚难,出乎我的意料了。起来吧。”他拉着我的手,让我起身,悄悄在我耳边道:“季汉在你手中,我彻底放心了。乘我还没胡涂,送我回宫吧。”
我二人携手向后,父皇还向他的大臣们挥手:“好好干,别有点什么事儿都惊动我。季汉这艘大船,稳得很!”
那些大臣们听了此话,竟然便显出释然和激动的神色,似乎什么都不怕了。我的心,在那刹那也踏实了。我的背后,还有父亲在,虽然他老了,糊涂了,但他却永远都如一座大山,稳稳的横在我的身后,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使我可以放手拼杀,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父皇对他的大臣们说道,“你们的家将们这回表现的不错,都是好男儿。别忙收回去,让阿斗用几天吧。”
七
在我镇定果断的处置下,在父亲和星彩的帮助下,武卫营对长安的骚扰被迅速平息了下去。此战武卫营死于宫城者二百四十八名,死于城门者一百二十名,自城墙跳城而逃者不足二十名,而逃入各里被百姓捕获者有一百一十三名。看来混入长安的武卫营将士大约有五百人,占到武卫营总数的十分之一了,这样一支力量被几乎全灭,不知曹丕会心疼到什么样。事后我重奖了李严和刘巴。李严守城有功,以不足三千兵马力敌司马望军数万人,保长安城安然无恙。刘巴理民,功劳更大,若非其人短期内安置流民,收扰人心,使长安城内民心归附,则我那道宵禁令下,也起不到这么明显的作用,也不会这样轻易将武卫营贼兵一网打尽。
经此一战,我信心倍增,民心可用,军心可用,则司马望必败无疑。
帮我处理了武卫营之后,父亲再次回到自己的宫中,不复理事。城中的大臣们,又开始前来找我,要求令孔明回军,甚至提出,就算孔明不回,哪怕是张飞和赵云派回一个来也成。
“殿下,难道说,前线就真的连一支人马都抽不回来么?”
“此事不要再议了。你们都是好样的,把家臣交了出来,共达六千余人,略加训练,便可成军。而刘巴大人征集了五千民夫,配合持金吾,护卫,各府的差役,守城有余。这六千家将我准备送去渭南,由丞相使用。”
“什么?”众大臣张大了口。大约谁也想不到,我不仅不要孔明回军,反而要再给他支援。
“殿下,就算要支援,也该给马超,北线危机呀,现在南线孔明本来就集了大部人马,又得魏延与冯习残军,此时殿下还要给丞相部队,是何用意啊?”
此事连李严都不同意:“殿下,这六千军在我手中,不出十日,我必将城外敌军击溃,怎么送走?”
我摇头不语。正因为南线我军兵力并不算是吃紧,我才要派兵前去,只要南线打胜了,我们别的战场全败了都没有关系。何况下邽有马超在,沿河而守,与渭南隔河呼应,有水军可用,则敌军就算有骁骑营,也难以进攻。而长安,我更不用担心。此前,吴班退军时,我令他退向高陆,既免长安受溃兵之扰,又可威胁司马望侧翼,并护翼马超王平的后军,阻住魏军东下之路;同时把所有的船只摆到渭水南岸,便魏军难以渡河南下;同时令扶风太守蒋琬引军死守槐里,防止魏军西下;令扶夷护军校尉吴懿向东出兵,帮护北地郡太守收复北地郡。至此,对司马望的包围之势已悄悄形成。只不过司马望此时兵锋正盛,而我军就算综合数部之人,也没有司马望人多,故不宜与之交战,待过些时日,其粮草不足,士气低落时,我军再出击,则必胜无疑。所以此时,长安并不需要太多兵马。而此时胜负不明,硬击司马望,我军除持金吾外,多是新建部队,必有折损。相反若待其乱生,孔明再战胜,则长安城外军马,不战自溃。
匈奴、山贼、辽东军,我最起码也要召降一半吧。不过此语我未曾说出,否则必为诸臣所笑。
武卫营被剿灭后,司马望的气势明显被打了下去,没有内变,以他的这些人攻打长安那是困难重重,更何况匈奴与辽东军马不从调度,只靠那些训练不足的山贼攻城简直是做梦。可是他却极狠,进不了长安,便每日在长安四周烧杀抢掠。虽然早在魏军未来之前,我便坚壁清野,将百姓分别归属各城,但百姓却一时难以撤净。听着城外恨声遍地,哭呼动天,我此时兵力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咬碎牙根,却没有半点办法。
司马望在城外叫号:“刘阿斗,你父子不是号称爱民如子么?不是总想还天下以太平么?可是你们的反叛,却使得万民遭秧,你不觉得有愧么?若你当真爱民,你出来代这些人死。你死之后,我们便退兵,否则的话,这些人都会代你去死。”
我眼角几乎瞪裂:“司马望,你与我一师之徒,所学皆为天下而计,你今为攻长安,不惜残害黎民,可对得起先生当年的教导?!可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自今日起,我刘禅不识得你,我必以诛杀你为念,不死不休!”
司马望明显的怔了一下,我转身下城,再不回头。那个幼时的朋友,那个偷桔子的阿望,就在这一刻死去了,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此后司马望明显收敛的破坏的行为,一则是城外没什么人可供他祸害了,二则是我的话给他巨大的影响,使他也不由自思自虑。不过他却开始组织人挖河道,说他要水淹长安城。
司马望的行动激怒了军兵和百姓,秦人自古急于公义,勇而好战,不畏死,不惧死,听得城外百姓号哭,各里纷纷组织人马,前来请战。我让李严安排人进行训练。同时悄悄让李晟出城,混入匈奴营中,去见他的族兄呼和昴。呼和昴说道:“渭南之会,我铭记于心。转告太子,若汉军胜,则匈奴军愿为前锋。若汉军败,则匈奴军亦无可奈何。”
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也坚定了我打胜这一仗的信心,匈奴人其实是司马望手下最强的一部,只要形势有变,例如孔明战胜,则他们必会反戈一击。到时,我看你司马望还往哪里逃。
不过,丞相一定能胜么?
孔明毕竟也是人,而他面对的是曹丕倾国大军。眼下退守渭南,拉长了魏军的补济线,使魏军粮草供应出现紧张,但操军自来对粮道管理极严,督粮者必为大将。况曹军结阵紧密,信息快捷,劫粮极难。而且营中谋士如云,更有司马懿在,若用起一个拖字决,胜负如何还很难讲。
未几,前线分别传来信息。对于我所说“长安无事,前军放心”的话,马超说:“知道了。”孔明说:“在长安城中点起烽烟。”
我精神一震,燃起烽烟,那是战事吃紧,招军回防的意思?先生要制作混乱的样子,引曹丕出动么?孔明要出手了么?
曹丕看到了长安城的狼烟,也得到了武卫营入城和司马望集合匈奴人、辽东精骑围攻长安的消息,他心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破魏延,得河西,已将汉军压缩到一个小小的圈子里了,眼下长安乱生,孔明之军必然大乱,则其肯定要退兵,那么,就算不退兵,其军心不稳,亦无法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危胁了。此时,自己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件件俱全,只要自己集中优势兵力,进行狠狠的打击,则汉军必败。但是,长安若真的有失,汉军有无数传递消息的方法可用,何以要点上狼烟呢,这分明是故意让自己看到。难道说,长安的军情,并不紧急?
曹丕用兵很小心,特别是当对上名动天下的诸葛亮的时候。虽然贾诩没有随军,但是司马懿、陈群、毛介、董昭……各大谋臣俱在军中,长安内应,河东诱敌,河西伏兵,皆出自他们的谋略,眼见得汉军已经无可招架了。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可以收复长安,将刘备全军一举击溃,平定天下,指日可待了。
不过,各种计策对付汉军的偏师尚可,但对诸葛亮,曹丕却完全按照司马懿的办法,那就是以众凌寡,以强击弱,层层设防,分进合击,各部之间保持距离,随时策应,绝不贪功冒进,绝不给诸葛亮任何的可乘之机。所以不论孔明如何诱敌,如何示弱,如何出兵,曹丕都咬牙坚持,不去理会,只等大军合围,全力一击。
对上这样一只巨大的无处下口的乌龟,诸葛亮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闭门不出,与魏军对峙。
这一次的狼烟,是真,是假?还是诸葛亮的计策?
曹丕于是击鼓聚将,谋臣们聚到一起,商议对策,问长安是否真的有失。
司马懿道:“汉军点狼烟传警,表面看是长安军情紧,召集人马回援,但若当真紧急,汉军有飞鸟传书之法,其速不下于狼烟,其保密性,又远胜于狼烟,何以弃而不用呢?”
陈群道:“仲达之意,是长安无事,汉军弄诡?”
“不。这恰恰说明,长安真的有事,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孔明深得其法。以长安烽火来看,则孔明必然回军,我军需准备迎接汉军进攻。”
曹丕道:“长安有失,诸葛亮还敢进攻么?”
司马懿道:“若是旁人,长安有失,定会引军逃走,但诸葛亮却不会,他必会强攻我军,若败,他则会固守渭南,若胜,他反而会悄悄回军,去解长安之围。”
众人尽皆叹服。
曹丕点头赞道:“非卿,谁可为诸葛亮之敌手。然则依卿之议,是要故意败给诸葛亮一场了?”
“那却不必,若是故意,必为诸葛亮察觉,只消中军做好准备,随机应变既可。”
八
虎贲中郎将、安阳公主驸马、敬侯荀恽独立小丘,望着西面季汉大营。
夕阳西下,云气迷天,那些云如片片鳞甲飘动,中间龙藏虎卧,伏万千杀气。荀恽不由打个冷战。荀恽是曹操手下第一谋士荀彧荀文若之子,观云望气正是家传手段。那其间,是兵气,是杀气。看样子,大战马上要开始了。
登高而望,季汉的营盘连绵不绝,竟似不少于魏国大军。荀恽知道,季汉的人马比魏军少得多,不知他们扎如许广的营盘做什么。可是对峙两个月来,不知怎么,季汉一直主动攻击,虽然规模不大,也没什么大的效果,但却是防不胜防。开始的时候,觉得季汉军队并不强,自己遭遇的有些部队简直是一触即溃,不足为惧,后来所遇人马渐强。前些日子,自己的虎贲遭遇了庞德部下,激战半日,自己竟然损失惨重,几乎比对方多上三成。
是自己不能打么?笑话。被陛下寄与厚望的钟毓作为自己的预备队,上去不足半个时辰就被打残了,接应自己的人反要自己帮着阻住季汉人马。
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难道诸葛孔明在用自己的部队练兵?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是,两个月来,对面的战力越来越强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且天气越来越冷了,部队因冻伤减员不少。原以为对面人马多是南人,受季节影响应该更强些,但是近来从消息中得知,对面部队中却有大量大夫,及时在营中诊治施药,有效的降低了病损。而长安距渭南的距离极近,所以后勤供应也快的多,十天前季汉部队还没有什么冬装,现在却几乎都换了装,虽然看起来那些衣服各式各样,不是府库统一制作,并不漂亮,但却比府库制作暖和的多。听说那都是长安城中百姓制作的,有些甚至出自宫中,季汉的皇后嫔妃都亲手缝制军衣,季汉军士将之称为“家衣”。以此观之,季汉已是上下一心,以国为家了。
可是魏军,空有强大的国力,这方面却落在了后边,到现在有些部队早早换了装,例如新五营,有些部队却还没动静,例如张郃的前军。这样下去,只怕会内部混乱,士气大减呢。自己的父亲负责后勤时,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荀恽下了高坡,忽看到一个少年骑了匹白马,摇摇晃晃的过来。荀恽一愣之下叫道:“曹都督,哪里去。”那人正是曹肇。新五营长官皆为校尉。但曹肇游击军原为虎豹骑中的豹骑,其长官为豹骑都督,故荀恽有此称呼。
但曹肇却身子一摇,几乎从马上落下来。荀恽眉头一皱,令人把曹肇从马上扶下。曹肇目前在曹军中名称并不好。有七成的人认为他胆子太小,不堪重任,居然被赵云一枪就吓走了。另外三成人则认为他故意放水,有意放赵云逃走--这个风liu少年,八成是爱上季汉那个威风凛凛的银枪将军了。
所以他回军之后,也因此被曹丕夺了兵权,但曹肇今日不知为何,不仅没老老实实待在营中,反而独骑乱走,并且饮起酒来。在军中,这可是大过。
荀恽虽然并不认为曹肇胆子太小,更并不认为曹肇会爱上赵云,但曹肇对赵云放水却是肯定的。因为曹肇本身就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物。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放水,他们那些人想全灭赵云的两千军马,可能性也不大,荀恽曾与赵云的部下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战力。若纯以阻击论,就算自己领军,以五百人足以换取全军安全退出了。所以因此事,曹肇被曹丕处罚,并夺去兵权的确是有些过。但此话荀恽不会对任何人说。他把曹肇带入自己的帐中,让人给他打来冷水洗脸。军中不是后方,弄醒酒汤是不可能的。
不多时,曹肇睁开眼,迷芒的睁着一双眼睛:“你是谁啊,在我眼前乱晃,你以为你比我漂亮还是比我厉害?我乃曹肇,力伏虎豹貌比潘安,才华出众文武双全,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眼前晃?滚开。”
荀恽用手扶正曹肇的身子:“我没晃,是你在晃呢。我是荀恽,你不识得我了么?”
曹肇一愣之下,似乎认了出来:“你怎么跑到我营里来了?军营之中,不得乱闯,军法官抓住,要受重罚,打军棍的。”
荀恽一时哭笑不得,说道:“你是在我的宫中,小老弟。你明知军中军法严格,怎么饮起酒来了?”
曹肇把头晃晃,闭了下眼睛:“我,我他娘的生气。曹馥那小子,他不听我的话。我告诉他要防着季汉进军,要防着季汉进军,可他不听。”
荀恽一愣:“你怎知道季汉会进军?”
曹肇道:“废话。我又不傻。汉军长安城起狼烟,那肯定是骗人的。他们后方弄鬼,一定要前军出动。再者我看汉军调动,分明是要有动作,可恨曹馥那小子,不听我话。”曹馥乃是恭候曹洪之子,此次代曹肇掌游击营的便是他,他按辈份算是曹肇的族叔。此时曹肇恼上来,一口一个小子,荀恽也不由为曹肇叹息。那曹馥轻而自用,若他掌军,的确远不及曹肇合适。
“算了,这是军中,收收你那少爷的性子,速速回营,无论曹馥如何,他都是眼下游击军的主将,权在他手,自然不会听你的话。只好找个机会,多与他沟通沟通方是正理。”
曹肇捧着头站起来,却是一摇一晃,任两个兵士架着:“如此打扰了,告辞。唉,人世苍茫,乌免奔驰,吾未知其来,吾未见其去,只见秋风卷大旗。可笑,可叹。”说着,也不知是醉是醒,一路去了。
荀恽见曹肇去了,在帐中提笔写封奏折,打算将观云气之事上报曹丕。却又感觉自己人微言轻,且处于嫌疑之地,便弃了笔,站起身,要求全军戒备。
荀恽之父荀彧乃是武帝曹操手下第一大谋臣,为大魏建国立下不世之功,然而建安十七年,董昭等人劝武帝即公位,荀彧私下表示反对,招至曹操不满,并在征讨孙权时带他出征,因为以往曹操出兵荀彧都是留守后方,因此荀彧又愁又怕,终于在寿春病亡,死后被追谥为敬侯,后又被追赠太尉。对于荀彧之死说法很多,甚至有说是曹操毒坏的他。荀恽却是想也不敢想。大魏、曹家,是他永远也不敢去怀疑,不可能被叛的。他是安阳公主附马,这个身份让他与曹家扯不断分不开。所以虽然他忠心无二,但在曹丕手下,却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不受重视却不敢有一丝不满。
类似他这样的,在魏营中还有很多。武帝晚年,个人威权猛涨,不再如创业时那样平易近人,也很难听进不同意见。加上曹氏宗族势力过强,好多旧臣的子弟被边缘化,难以接近权力的中心。虽有满腔报负,却难以施展。相反,一些曹氏子弟初掌大权,自高自大,或痴迷于权力,或放荡于享乐,竟完全不似武帝曹操在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荀恽想着,有些黯然。为自己,为曹肇,也为不太明朗的前景。只希望击败了季汉之后,陛下能好好整顿,重振武帝雄风,让天下太平,万民安居,才俊名臣,各得其所。
正想着,突然间他听到好似海水一样的呼啸,纵身跳起,早有兵丁来报,季汉人马来偷营。疾出帐外,只见到处都是一片火海,相邻的几座军营都被点燃,照得有如白昼一般。该死,难道相邻的那几处军营主官都是傻子不成,汉军才几日不进攻,便麻痹成这个样子。
敌军射入自己营中的火箭却被早有准备的兵将们扑灭,并未燃起。暗夜里,兵马嘶吼,人影闪动。荀恽令军士列成阵式,才准备好,就见一彪人马疾冲过来。那些人白马长矛,暗夜里看得分外清楚,当先一人手持大刀,直闯入营。
荀恽见此人不识阵法,竟闯入死门,直面自己偏军数十弓箭手,心中得意,一声令下,弓矢齐发,早有数骑倒下。先前那人不及防,肩上中了一箭,他却一声大喝,有如雷吼,白马如龙,跳了起来,直扑入阵中,刀光闪动,似电如雷,竟将荀恽的阵式冲乱。
荀恽令中军举灯为号,指挥军士包围。倾刻间竟将那人围在核心。那人身在重围,肩上带伤,却毫不在意,挥动大刀忽进忽退,如入无人之境。他身后的骑兵忽的冲入,与他汇合在一起。荀恽哪肯放他逃走,下令列成长蛇卷地阵,一圈圈重围上去。忽然间阵中那将挂刀摘弓,一声响亮,中军倒地,灯火落在地上。荀恽料不到敌将箭法竟如此高明,几乎也伏在地上。一时惊惶过后,急令人重举灯火,那行人却已冲过自己大营,向旁边卷了过去。
荀恽懊恼之下也不能追赶,只是检点损伤情况,重整营盘。相比之下,自己的损失不大,但是没留下那将,实在是一大缺憾。他认出那员汉将是谁了--眼前季汉军中有两个白马将军,一是银枪赵子龙,另一个则是大刀庞德庞令明。
十
庞德兵马退后,时间已至半夜。中军将领才跚跚来迟:“各军退后五里,再行扎寨。”没有反击,没有固守,只有退却,对汉军的进攻竟似毫不在意,不气不急,不败却示之以败,这是为什么?荀恽突然感觉,陛下对这次季汉的进攻是提前知道的,并且此次退兵也是有计划的。可是,这样的退兵,能起到相应的作用么?
前军随号令后退,一时人声糟杂,伤者呻吟。大军正退之间,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震动着下沉着。散乱的魏军向西看去,一起发出恐怖的尖叫:“天呐!”
西方,犹如黑夜中突然出现的鬼魂,数千名骑兵组成的方阵正向他们冲来!仿佛一头钢铁的巨龙,张牙舞爪、迎面扑来,带着死亡的寒气的长矛如林而至,将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斩易的刺穿,挂在矛头之上,漆黑的两翼无声的伸展开去,阴森可怕。汉军的骑兵,全军出动了么?这可是夜里,他们竟要在夜里进行决战?
还不及多想,干裂刺耳的马蹄声如同霹雷滚滚而来,他们就如同一阵旋风袭来,横扫、摧毁一切。在这股可怕的毁灭洪流面前,魏军的围栏、帐篷、房屋、人马如同纸糊似的摧溃瓦朽,四散逃命的魏军兵士发出一片死亡的绝叫,被这股钢铁的洪流压成齑粉……
荀恽的军队不由自主的被卷入乱军之中,他如陷噩梦一般,身不由己的随着人马后退,再退,那一刻,他首次感到了在大军中的无奈。汉军的第二次来袭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算是司马懿也认为汉军的进攻进为撤退作幌子,没想到一向以智计闻名的诸葛孔明会这样硬来。以弱击强,正面攻击,这是喜欢用智的诸葛亮打的仗么?张飞还差不多。这样一来,汉军还要不要退守长安?还要不要用谋用计?
仓促之间,曹丕也被汉军一往无前的气势所触动,心存惊怖,当下传令曹真和张郃的前军死守,中军后退。司马懿和陈群急拦道:“陛下万万不可,中军一动,军心皆失,今夜之战必然惨败。臣愿为陛下守中军。”
曹丕心下恨极,正迟疑不决,忽身边郭皇后宠臣郭奉跑来:“陛下,大事不好,敌军攻入营来了。”
陈群忽得抽出剑来,一剑将郭奉刺死,大声喝道:“军营之中,不得乱奔乱走。”他向主军纪,威望极高,曹丕也被这御前一剑惊住,欲罚陈群,却又恐陈群性格刚烈,一怒自尽,只得叹道:“尚书杀得好!中军坚守,不得后退半步,违令者斩!”眼见敌军最强时,距他的主营竟不足三百步,有弓箭都射到主营之内,曹丕也坚持了下来。
曹丕的坚守的确给了魏军强大的信心,中军大纛巍然不动,四野间万岁声此起彼伏,向中军涌来。汉军连冲数次,也无法冲动魏军的阵营。战至天明,曹丕号令全军攻击,一时间汉军只得退却。司马懿见战局已成,便令全军大喝:“长安已失,刘大耳刘阿斗皆皆已成擒,诸葛亮快快投降!”本来此语是打算待孔明退军时,突然喊出,打击敌方信心的,既然决战提前开始,此语喊出却也无妨。这些时人人皆见长安点起狼烟,听得此语,果然魏军士气高涨,汉军更乱,不仅没有逼退魏军,反而失了自己的前军大营。
本想让汉军小胜退兵,哪知反而打败了汉军,以诸葛孔明之心思,汉军一时却是无法后退的了。看着汉军后退,司马懿隐隐觉得打成这样不似诸葛亮的手段,不由有些疑虑。可汉军有什么手段,却又想不出来,当下建议曹丕穷寇莫追,后退扎营,再图良策。
曹丕道:“汉军既来攻,我便与之对攻,大胜之余,何以退军?况其卿以孔明必以佯攻为幌子,行退兵之实,今日所算皆错,安能再持前议。”乃继续强攻汉寨。双方以汉军前营阵地,在方圆二十里的地方,搅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十万魏军前军与不足五万汉军连战三日,魏军死伤颇众。曹丕一怒间将新五营都派了上去,却依然没将汉军击垮,甚至都没有将汉军击退。那一座汉军大营竟似贪吃的饕餮,不管有多少魏军进入,竟都不见什么动静。
司马懿登高而望,忽然惊怖,急赴曹丕营中,道:“陛下,速令我军后退,不可与敌再战。”
曹丕奇道:“何出此言?”
司马懿道:“我军此次进攻,迫退季汉军队,战场是季汉原来的前营,我细细察看,此营由孔明经营已久,按八阵设置,攻防战守,皆出于彼意,而我军入其营,阵形散乱,难以呼应,空有数倍敌军之力,却无法取得战果--引我军来此决战,只怕才是诸葛孔明的计策。故请陛下回军。”
曹丕令前线将士回报,有人说:攻入汉营,眼见脚下是路,汉军亦轻易过去,我军一走,便落泥泽,汉军反又杀回,难以抵敌。有人说:汉营中,有巨石之阵,入阵则迷失方向,汉军于其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军人多有死于此地者。有人说:孔明好弄鬼,我军正攻之间,汉军旗招处,有鬼军自渭水上漂来,口中咆哮如雷,上阵撕杀,刀枪不能伤,只得退避。
曹丕怒道:“想不到撕杀之间,亦中诸葛之计,然而计将安出?”
司马懿道:“陛下莫急。臣早闻孔明有八阵图,可抵雄兵十万,当是此阵也。今其人沿河列阵,不可与争,战阵选择,应使敌就我,不可使我就敌。敌阵虽佳,然仓促难成,不可移动。可暂休兵,陛下遣使至汉营,令孔明割河西之地。孔明与我军之争虽有小胜,实为惨胜,必为我所动,答允下来。”
曹丕怒道:“我倾举国之兵前来,怎会得一河西而去?”
司马懿道:“陛下莫急,此为疑兵之计。善战者,能示以战,示以不战。我军一面与诸葛亮讲和,一面再整兵马,分兵渭北,以攻马超。为臣所测,不出十日,则渭水大减,彼时季汉水军成待宰之牛羊,我军铁骑不用浮桥船只,便可纵横于渭河两岸,郭淮部与骁骑营出动,则马超之败只在倾刻之间。到时渭河以北皆为我有,汇合司马望,水淹长安城,长安难保。为保长安,则渭河南线全军皆溃,诸葛亮必然退兵。到时我军再攻,其人不败,更待何时?”
曹丕问道:“卿怎知渭水大减?可是观天文所得?”
司马懿道:“何需天文。司马望攻长安乃为臣之计,我使其水淹长安城,可笑刘禅只知长安城固,蓄水极难,故不设防。他却不知,司马望拦河建坝,更主要的目的是断了渭水,令季汉水军无用武之地,使骁骑铁军可驰骋渭北。”
曹丕赞叹道:“卿真智计高绝者也。今司马望孤军直抵长安,使季汉君臣心惊胆战,惊惶失据,令诸葛孔明如坐针毡,心思不宁。而断渭水,破冯习马超之计更是出人意料,一石三鸟,有卿在,何愁大事不成。”
当下暂时休兵,遣使至季汉军中,言割地之事。孔明当即点头,与使者细细商谈,并询问魏主意见,然后亲自送之回营,
曹丕得知孔明举动后大笑,以为孔明中计。谁知当夜孔明便举兵来犯,又打了曹丕个措手不及,气得曹丕几乎要下令再次全军出击,为了大局,强自压制心头火气。
本以为兵力占优,却发现正面进攻无法压制汉军,这让曹丕很是有些失落。不过既有司马懿之妙计,他也并不太担心,汉军能来,魏军何不能去?于是他也让诸谋士组织人马偷袭汉营,可惜传递信息的手段没有汉军快速,汉军用信鸽,烟花和孔明灯传递消息,所以往往这边军队才一出动,季汉早就作好的准备,出兵在相应的地方进行防守和投伏了。于是董昭出主意,用几个小队反复出动,却并不当真进攻,使汉军夜夜连惊,疲于应付。然后再出动军马进行攻掠。果然大胜汉军。然而此计再用,却忽然又不灵了,孔明再次将前军营盘完全放弃,魏军要攻汉军,则必入八阵图,入八阵图,则有进无出,一时间魏军又落于只能挨打不能进攻的地步。
正在此时,南方传来消息,征南将军夏侯尚留徐晃围上庸,自引军三万破武关、过商县、上洛,向渭南而来。汉军在此方向驻军据险而守,却被夏侯尚挑选精兵自悬崖攀上,破了寨子,直攻过来。曹丕得知大喜,令夏侯尚星夜赶来,参与会战。夏侯尚为夏侯渊之侄,曹丕近臣,两人情同手足,又有联姻之好(其实曹氏本姓夏侯,这联姻有些不妥),素来知兵,曾参予平定冀州,代州,战功赫赫。当魏军击败冯习、马超之后,夏侯尚会成为魏汉会战中,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孔明不是神仙,他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魏军这许多谋士将领,这许多兵马?他劳心费力对抗魏军,保护粮道,维持八阵,已是极难了,如何能抵得住司马懿这数百里之外的一颗棋子?
十一
“陛下,眼下渭水已浅,臣将亲往渭北,消灭冯习水军和马超、王平,请陛下坚守大营,以待佳音。”司马懿在大帐之中说道。
“爱卿只管前去。此战若胜,爱卿之功,当居首位。”曹丕点头道。
司马懿当日引军北去,自渭口过河,与郭淮相汇于临晋,准备进攻马超诸人。原来曹璋统领兵马之时,骁骑营皆为璋直属,曹璋去职之后,此职归属曹仁之子曹泰。当下司马懿召集郭淮曹泰,部署渭北之事。
司马懿令曹泰佯渡洛水,进攻下邽。自引精兵三千,进攻冯习水军大营。
曹泰道:“骁骑精兵,向重实战,如破城之锤,似开山之斧,建功于危急存亡之时,不会佯攻。”
司马懿道:“你有本事,便直接攻过河去。”
曹泰摇头道:“骁骑营无舟无桥,如何渡河,你敢下乱命不成?骁骑营为陛下亲军,安能随意受人节制?”
司马懿心下大怒,知他是曹家直系,看不起自己这个外姓人,心道,便是封公为王的中坚营统领曹宇,见自己也从命听令,何况是你这小儿?却笑道:“既要正面攻击,我给你架五座浮桥,让你过河,你可能正面击败马超大军?”
曹泰道:“骁骑营战无不胜,从来就没有失败过。但是,马超一直严防死守,我军浮桥每次快要架成,都被他纵火烧毁。你架得浮桥,我便败得马超。”
司马懿道:“这有何难?”
当下司马懿连夜令司马师引三千军马,每人举一支火把,北上进逼蒲城。又令人渡河,起浮桥五座。
马超闻报,笑道:“魏军多诈,北进人马必为疑兵,其人定连夜造桥,待我一把火烧了他。”果有机密人报,洛水上敌军造桥。众将皆服。
马超引军直趋浮桥处,逐散敌军,一把大火烧去,浮桥散乱。司马懿大败而回。正此时北方火起,却是司马师夜攻蒲城。马超自退兵令王平北进防守。
司马懿回军,曹泰笑道:“仆射妙计如何?”司马懿冷笑道:“天明时再看。”
天明时,却见河边浮桥竟已架好。原来司马懿两处河弯同时架桥,下游以船木架浮桥,上游以横江铁索架索桥。故而骗过了马超。
于是曹泰黎明渡河,与马超正面攻击,自晨至昏,不分胜负,乃各自休兵。曹泰未能建功,心大怒,亲往司马懿营中,责问司马为何不全军齐动,只让自己一队攻击,难建全功。却听营中将士道:“仆射不在军中了。仆射言道,桥已架好,小将军若能建功,便建功,不能建功,便退回河西。”
曹泰怒道:“不用你帮,我也能战败马超。准备夜战!”曹泰本领虽不甚强,但骁骑军士威力极猛,当下连夜进攻马超,马超几乎抵敌不住,战线几危。
此时司马懿乘马超曹泰对攻之时,引军南下,直攻冯习。渭河本浅,此时更被截断,冯习水军已无法在河上行动,只得退守大营。司马懿令军兵连夜逼寨纵火,几乎冲破水寨,烧毁汉军战船无数,大火照亮天地,远近可见。
马超既救不得汉军水寨,又被司马懿疑兵之计骗过,骁骑营如云卷风翻,扑过河来,战力凶悍,自己以多击少竟无法胜之。大怒之下,亲自出马,直扑曹泰,虎营骁骑阻之不住,曹泰吓得面如土色,转身便逃。马超正要追赶,人报郭淮取了重泉、莲勺,司马师取了蒲城,击败王平。汉军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马超只得退守下邽,自引一军北进,救回王平。司马懿破了汉军水寨,引军急归,欲杀曹泰,众将告免。司马懿喝道:“为将者,只知斗狠,不识用谋,与匹夫何异,尔今服否?”曹泰拜服。
此时大军四合,司马懿令捉马超。马超护着王平残军归营,亲自断后,他英勇无敌,左冲右突,连杀魏军名将二十余员,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在正面攻击中,几乎突破司马懿的中军,让司马懿也不由赞叹其猛。但他就算是再勇猛,也无法阻住汉军的败局了。当下魏军围住下邽,日夜攻城,马超与王平全力应付。
一日,河南岸烟花火炮冲天而起,接着河南有兵马渡河前来接应。马超见状,自引一军开南门向渭河冲去。司马懿早有准备,分军两路,一军击退河南援军,一军沿河列阵,阻住马超去路。马超数攻不下,只得驻足。此时东有司马懿,西有司马望,马超、王平再难逃脱。
正在此时,司马懿闻报,尚书陈群遣使前来。
原来,司马懿走后,曹丕与汉军日日小战,胜少负多,故而恨恨不已,指汉营骂道:“今日马超冯习皆败,不日夏侯尚军至,会合司马懿、司马望四军合围,看你诸葛亮得意到几时?”
当日忽有人报,汉军尚书令刘巴仆人前来。曹丕接见,问道:“尔来何事,莫非投降否?”那仆人道:“非也。我主虽向与刘备父子不睦,却从未念及投降。”刘巴与刘备不睦,也不喜张飞之事。当年荆州大败,人皆从刘备南下,他独自一人北上投曹操,曹操令他南下守城,他说要避开刘备,不肯前去,曹操说无妨,我会以军队保护你。结果曹操大败于赤壁,这句话成了空话。刘巴隐姓埋名逃到交州,后又至益州,终于没有逃过刘备的手心,这些事人人皆知。当下曹丕问道:“你主不投降,尔来此何干?”那仆人道:“我主心属武帝,忠也。终归刘备,命也。今日陛下西来,我背主前来,只有一语问陛下。”曹丕问:“什么话?”那仆人道:“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未知当日武帝以军相护之语,还做数否?”曹丕起身言曰:“尔实为义仆也。父皇之言,自然有效,城破之日,无论尚书令降与不降,我皆以军护其府,不会使其受到惊扰。”说话间,忽有人报,孟达之子孟平代父请降。
曹丕心下惊异,令人带下刘巴的仆人,令孟平进见。这人二十余岁年纪,面如白玉,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曹丕先自有七分好感。当下问道:“汝此来,莫非诈降乎?”孟平答道:“在下父子在汉屡受欺压,故不得不降。”曹丕道:“尔既来,尔父因何不来,尔既降,可引军去攻孔明。”孟平道:“攻孔明何如灭孔明?何如得长安?臣此来,带来孔明八阵之图,献与陛下,得此图,破汉军易如反掌。破了孔明,臣父便可将长安献于万岁。”当下呈上八阵图,曹丕令陈群董昭诸人观之,皆赞叹不已。孟平道:“眼下司马仆射破了马超、冯习,夏侯将军引军北上,指日可至。孔明不敢久留,准备退兵,破孔明正在此时。”曹丕心下不定,只疑孟平身份,令人带刘巴的仆人,在帐外悄观。那仆人道:“孟平何事来到魏营。”曹丕心中乃定。
陈群心中隐有不安,乃绘八阵图一张,遣使过河,请司马懿观看。那使者道:“大人,这是我家主公所绘。大人北线大胜贼军,陛下于南线缕缕获胜,诸葛亮又闻知夏侯将军自荆州北下,不敢接战,准备撤军。贼军大鸿宾孟达之子孟平投城,上交八阵图释一份,自愿引军击贼。陛下用其为行军参谋,引全军攻贼,欲诛诸葛亮于渭南。我家主公恐其间有诈,急急进言于陛下拦阻,又录此图,交仆射观看。”
司马懿展图观看,长声叹道:“诸葛亮果有鬼神不测之谋略。此阵吞吐天地之机,冲和阴阳之气,中参大道,外蕴风雷。我原以为我胸中所学,穷究天地,今日方知,较孔明相差远矣。”
那人道:“大人是说此图是真的?”
“自是真的。若无此图,我军便二十万人马齐攻渭南,也破不得此阵,到不得长安。得此图,则破此阵易于翻掌尔。何况孟达其人文采风liu,自视甚高。在上庸时,屡受刘封之欺,后升任大鸿宾,虽列九卿,明升暗暗,失了兵权。心中不满已久,此番投诚,却也在意料之内。陛下当厚待孟平,过了八阵图,则擒孔明如擒一鹿也。”
那人大喜,转身告辞。司马懿亲送至帐外,正待作别,忽一阵冷风吹来,心头一清,大惊道:“使者且住!现今我和郭淮在渭北,夏侯尚在途中,陛下身边只有曹真张郃。中军安危,系全军之性命,安可轻动。我适才为阵图所迷,几误大事。我闻孔明有阴阳八阵,各藏玄机,变化无端,岂是一张图所能涵盖?孔明有天地水火五雷之法,神鬼莫测。若是我持图引军还自无妨,若是他人,则全军危矣!汝来之时,陛下可曾出兵?”
“未曾,我听主公曾言,先时陛下与诸人议攻孔明之事甚是频繁,其心破切。我来之时,陛下言道:‘众卿之议亦有道理,暂不兴兵,以待仲达。’想是被群臣劝动了。”
司马懿顿足道:“安有是理!陛下是攻而示之以不攻,他出此语,是疑兵之计,只恐此时,他的前军已冲入八阵图中了!我急书一信,使者带回,令你主公火速交给陛下,我不过渭河,不可追孔明!”
司马懿一边急急写了信,一边号令击鼓升帐。把信交给使者,又令司马昭亲自护送使者南下。接着号令众将道:“今日战事已急,今夜必须拿下下邽,消灭马超、王平。全军进攻,继之以死!”
众将突见司马懿隐现惊恐之色,不由吃惊不小。自司马引军以来,处处抢得先机,弄马超于股掌之间,不知今日何以急迫至此。当下纷纷应诺。
正在此时,忽听到西方如龙吼虎啸一般,连虎豹骑的战马都为之瑟瑟发抖,紧接着,上游白亮亮一道水线直扑下来,如巨龙飞空,似长虹贯。眨眼间流至眼前,波高近丈,白浪翻滚如万马奔驰,轰隆隆有似巨雷横空。
渭河水浅,魏军沿河列阵,处于低处,竟大都被水卷去。一时间惨呼声,号呼声不绝于耳。冬日水冷,着甲之人入水便沉,划不动手臂,便善水者亦无法幸免。司马懿眼见洪流滔滔,眼中充血,低声咒道:“司马望,你做得好事!”
然而,此时再怪何人皆已无用,虽不明白司马望所筑之坝为何被破坏,但眼下魏军大乱,死伤惨重。马超等乘势反击,势如猛虎,威不可挡。方知适才马超出城之战,是为诱敌。而此时渭水重流,南北交通又被阻断。想要南渡渭水,支援陛下也已为难。
正在思忖,只听到渭河南岸天崩地裂一般一声巨响,有如火山暴发一般。紧接着巨响隆隆,不绝于耳。司马懿转身看去,南方火光冲天,起火处,正是御营所在。司马懿心中一急,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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